杨婉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有哪里不对？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翌日，清晨。丫鬟扶着杨婉靠坐在床头上，将半碗药递给了杨婉，杨婉接过药碗，她咬咬牙，一饮而尽。苦得像黄连一样。她咂咂嘴，丫鬟赶忙递了一杯蜂蜜水给她。
杨婉就着丫鬟的手喝下了蜂蜜水。杨婉不习惯一直躺着，但她又浑身绵软无力。她歪在柔软的靠枕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好点了吗？”
“嗯？”杨婉像是刚睡醒一样，如梦初醒般地看着孟煜。“你来了。”
孟煜还没开口，杨婉就喋喋不休地道：“我想了一个晚上，我觉得银魔的死很蹊跷，你昨天不是说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死亡的吗？短时间内，会不会有人下黑手呢？癫痫也有猝死的可能，但我总觉得这世间太巧合了。”
孟煜早就想到了这点，但他让曲远彻查，当日在场的侍卫，都是曲远的亲信，曲远也疑惑，是不是出了内鬼？
他暗中查了，没发现侍卫们身上有疑点，又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并没有发现银魔的尸体上有异常。
这事也就没再追究。
孟煜却没将这些告诉杨婉，杨婉又想到了一点：“若是你的人中有内奸，你的安危如何自处？我觉得还是再查一遍比较好，如果….哦，”孟煜目光一凛，杨婉只顾着喘息，没瞅见他眼神的变化。孟煜不快，他不喜欢越界的女人。他的安危，他自会操心，轮不到她一个孱弱的农女操心。她该照顾好她自己的。
杨婉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这么一连串的话下来，她开始气喘，浑身上下汗涔涔的，一身的虚汗。
可她还要说话，“如果….”
孟煜打断了她的话，孟煜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这些本官早就想到了，你不用再管这件案子。”
杨婉看着孟煜，她心口微微一疼，孟煜眉眼间全然没了前几日的温和，他此刻冷淡而又威严。脸上不见任何温度。
杨婉不懂孟煜为何生气？
杨婉看着他的背影，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猜测应该是孟煜不希望她再参与办案吧？
孟煜转身就走。一踏出门槛，孟煜也觉自己的火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她原本也是好心。只是，他不习惯不相干女人的好意。
杨婉和他身边那些柔弱的小女人不同。孟煜毕竟是个男人，见惯了柔弱无骨的，见识个新鲜的，他是动心的。但这心动无关情爱，孟煜已经二十八岁，不是个毛头小伙子。他很清楚自己要的只是新鲜，这就像吃惯了甜的，偶尔想吃口酸的。
他要的只是可以调调情的小丫头片子，他不需要多管闲事的好心。
孟煜一连五日都没来。杨婉也无所谓，她想着孟煜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人家也没那个义务天天来看她。
杨婉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她身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她开始尝试着下床走动，她强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坐起来以后，她伸手扶着床柱子，她咬着牙，用力撑了一下才从床上下来。她浑身疼痛，脚下绵软，她腿上的伤还没好，她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杨婉慢慢地挪动着，她从小独立惯了，她可不想一直躺在床上被人伺候着，像个寄生虫一样。
可，脚一着地，她差点晕倒在地，她身体虚弱的很。
从床榻到桌子边不过三米的距离，以往，不过是两三步的事，她硬生生地走了三分钟，挪到了桌子边上。她出了一身的虚汗，她抹了一把汗
，扶着桌子慢慢地坐下，她颤抖着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端起水杯，慢慢地喝了起来，她喝了一口水，在嘴里含了一会，她吞咽的时候，喉咙就会很痛，她慢慢地咽下一口水。
她喝完水，拿起桌子上的笔，她握着笔，在纸上写下了银魔，银魔一死，徐公公、陈文、二丫，枉死，尤其是二丫，她是最无辜的，为了造成万法教教主报仇的假象，被杀。
徐公公还有点地位，陈文和那四个枉死的宫女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人会在乎她们的生死。
杨婉唏嘘不已，她抹去头上的汗珠，放下笔。这案子没有结束，但为了交差，孟煜不会深究下去的吧？
杨婉虽然还没正式毕业，教授讲过社会的种种现实，孟煜也是官场中人，必定不能免俗的。
孟煜接过曲远递来的信，他目光骤然凌厉，他从鼻翼间冷哼了一声，“哼，谭丰林这老王八蛋。”
“大人，这案子还是就此完结吧。”
孟煜没说话，他将信件放在火烛上，火苗迅速地蹿起，点燃了纸张。
他将信扔进了盆子里，曲远见孟煜脸色无虞，他劝道：“大人，谭丰林肯定早就知道了银库的事情。若是真的追查下去，怕是会牵出更多的不堪事。朝堂之上，皇上对很多蝇营狗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曲远没敢说下去，孟煜严厉地瞪了曲远一眼，曲远自知越矩，他不敢多话。
孟煜看着跳跃的火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好一会，孟煜才道：“查下去。”
曲远张嘴想要再劝，但他很清楚主子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孟煜凝眉想了一下：“你去把这件案子的新发现告诉杨婉。”
曲远讶异地看着孟煜，“嗯。属下这就去”
曲远抬脚要走，孟煜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曲远：“保护她的安全。曲远，有些事真的需要天分。”
“什么事扯上了天分？”曲远不解地看着她，但没敢多话。。
银魔案其中有别的牵扯，这牵扯若是被揭露出来，怕是要得罪一大批人的。原本银魔死了，只把徐公公和宫女的死推给他就可结案，孟煜却非要查下去。
这批人人中有孟煜不想得罪的人，他不能亲自查下去，他派了毫无背景的杨婉查下去，若是得罪人，杨婉扛了就好，没背景的人好比官场中的蝼蚁，就是替死的。
晚上，曲远觉得去找杨婉不方便。
翌日，清晨。曲远去找杨婉，杨婉已经吃完早餐。杨婉笑眯眯地和曲远打招呼：“曲侍卫找我有事？”
“银魔那案子有了新发现？”
杨婉的眼睛倏然睁大，她忙问道：“有何发现？”
“徐公公是银库的主管，银库发现丢了一大笔银子，五百万两白银。”
一两银子在明朝时期能抵上三百块人民币，在大越朝也能抵上三百块钱左右。五百万两白银也就是将近十七个亿的价值。
十七个亿放在现代也是巨贪了，普通老百姓挣几辈子也挣不来的。
杨婉：“分赃不均？”
曲远摇头，而后又点头。“对也不对？”
杨婉不懂什么叫对也不对？曲远：“共同管理银库的有四个人，徐公公只是其中之一，剩下的那三个人对银两失踪的事一问三不知。本来银库主管是每三个月轮岗一次，从七月到现在本该是徐公公值班。银钱是在他的任期内丢失的，三人将自己摘得干净。但银库中有四把钥匙，必须四个人同时到场才能打开银库的大门，如今徐公公死了，死无对证。这三人众口一词说从未借过徐公公钥匙，偏生徐公公喜欢养些鸡鸣狗盗之徒，他养过一个小偷，这小偷擅长开锁。徐公公死了之后，这小偷也没了踪影。大人猜测徐公公被杀应该跟银两失窃有关。”
杨婉不解道：“这样说来，是四人看守银库，监守自盗，四个人都有嫌疑。为何独独杀了徐公公？还那样故弄玄虚？那三人既然有嫌疑，审问了吗？审问结果如何？”
曲远蹙蹙眉头，“没有。那三人出身好，其实这点银钱，他们真不放在眼里。”曲远刻意轻描淡写地掠过这话。那三位爷都不是好惹的主，家族关系错综复杂。这也是孟煜不愿意出面的原因，得罪他们不怕，得罪了这三位爷的父亲，孟煜贵为首辅，也得掂量一下。
三人也确实有钱，参与了没有，曲远也不好说。官场错综关系的复杂，就算不想参与，为了维护关系网，也得做出些不情愿的事。
曲远直接说了。“银魔死了，现在线索断了。这三人是新出现的线索。”
“我想不通这个，若是监守自盗被发现了，判处何刑罚？”
曲远怔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个，其实对官员贪污舞弊的刑罚不算太重。徐公公贪污的这个份额，流放的可能性很大。
杨婉接着问道：“杀人又是什么刑罚？而且杀了五个人？”
“死刑。”
杨婉看着曲远：“若是你是幕后黑手，流放和死刑之间，哪个代价更大？”
答案显而易见，“幕后黑手能杀掉徐公公，肯定势力不小吧。假如他和孟煜地位等同，皇上会为了这些银两大开杀戒吗？他会不会被流放呢？”
曲远想了一下，真不会，五百万两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几辈子也挣不来，对于皇帝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他不会为了这点钱杀害一个肱骨之臣，降级更有可能。“不会。”
曲远没想这么多，那么孟煜也没想这么多吗？曲远一接到线报的时候，觉得牵扯上了另外三个银库主管，他们身后可是三大世家，都是银库主管，曲远下意识地想到了四人监守自盗。查下去，势必会牵扯出三大世家。他为孟煜考虑，不得罪三大世家，才建议不查的。
“不会，幕后黑手何必冒险呢？我们先假设这案子和这三个人没关，草草结案，他们觉得受了不必要的冤枉，也会怨恨你家大人办事不力的，毕竟是名门望族，谁也不想背地里被人戳脊梁骨，坏了名声。”
曲远讶异地看着杨婉，他一味地想着避免麻烦，却没想到这些。他想起了孟煜的话，有些事是要看天分的。他懂了，孟煜定是也看透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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