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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终于将最后一波客人送离,吕璟深深呼了一口气,整个肩膀竟是都累的险些抬不起来。
老白整治了几个菜式,吕璟一家人汇同吴老三、老白、朱吾等人共坐一堂,就在食府的大厅内聚集。
郭子死活不肯上桌,便也只能任由他,其他人也顾不得多少讲究,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吕璟也不犹豫,大口的将肉食吞咽。
不过片刻,一桌菜便被众人狼吞虎咽的吃完,崔氏带着郭子收拾了桌案,其他人便都一一告辞离开。
吕璟和父亲对坐在食府门口,遥望着远方的山峦叠翠,父亲吕贺忽然开口说道:“璟儿,赶明日你就不要来帮忙了,村里不缺干活的好手,咱们生意这般红火,再去支使几个就是了。”
吕璟有些诧异父亲怎么忽然提起此事,虽说他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整日忙碌在食府内,但才刚刚起步父亲便提起,还是有些意外。
“是你娘的主意,他打算给你请个先生,好生读书,以后才有出路,你自小聪慧,爹教不了你什么,可也不能把你耽搁了。”吕贺深吸了口气,言辞坚决。
吕璟心中暗自感动,一家人还没有安稳多久,父母亲便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着想,实在难得,只是此事他自己早有计划,郴州地处偏远,文治落后,可想而知崔氏能够请来的先生是怎样的人物。
“父亲,此事孩儿早有计较,你还记得今日午间来的两位陈先生么,那可都是中过进士的大人物。”
“进士?那你个混小子今日怎么不早说,那可都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进了咱的门都是福气!”吕贺猛地站了起来,神情有些激动。
吕璟无奈,只能出言将他所了解的关于陈瓘和陈师锡的情况说明,据他所知二人皆是进士出身,因官场失利而被贬谪在了此地,水平应该是差不了的。
“你想拜他们为师?那可要好好准备些束脩才行。”母亲崔氏不知何时来到近前,闻言开口说道。
吕璟微微一笑,古代奉行天地君亲师的道理,对于老师的敬重非同一般,陈瓘和陈师锡虽说也是在这个时代极为优秀的文人之一,但吕璟对于自己的老师早有预谋,自然不肯匆匆拜师。
“只是想请他们为村中小儿发蒙,顺带教授些小学的学问。”吕璟早有预谋。
“如此他们怕是不肯来吧,听说这些谪官们一个个恃才傲物,岂会甘愿来我们这偏僻之所?”母亲崔氏有所意动,但又担忧被拒绝。
吕璟便笑着将自己的办法讲了,只是此事还得等州府都保正的任命下来,父亲亲自出手才行。
吕贺自然无不应许,一家人又言谈了几句以后村落发展的事情,便向家中回返而去,郭子和朱吾则自己留在了食府看护。
第二日,因为父母亲很是强势的拒绝了他再继续去食府帮忙的想法,吕璟难得的睡了个自然醒,起来时候父母亲已经尽数离去了。
出了卧室,忽然闻到一阵香味的吕璟下意识转向厨房,发现郭子正在里边忙活。
“少爷您醒了,夫人吩咐给您热着饭哩,等您吃过了,郭子我也就要去食府帮忙了。”郭子很是勤快的将粥饭盛好,还有两个煮的沁香的鸡蛋,不知是哪家留下的山鸡所产。
吕璟还有些不习惯,吃食起来倒是不慢,一大碗粥和着两个鸡蛋统统下肚,身子瞬间有了力气。
“郭子,你陪我出去一趟,有点事情要办。”吕璟阻止了要去食府帮忙的郭子,有他在,自己能轻松不少。
郭子自然满口应允,他内心里其实也更愿意跟着少爷吕璟,毕竟谁都知道,这一家子的日子能蒸蒸日上,可全靠这一位聪慧童子。
收拾停当,从家中寻了半斤鹿肉交给郭子拿着,吕璟悠悠的在村落中寻找起来。
食府的兴盛刺激了不少人,吕家之前借贷的肉食也都一一给了高价,并且言明还会收购,这无疑使得许多家庭动了打猎的心思,此时村落中竟是已经近乎见不到壮年男人。
对此吕璟也没有刻意阻止,都是刚刚安定下来的流民,他们有些事情做也好,知道难处,才懂得珍惜日后的安稳日子。
芙蓉村的居住区并不小,整整二百多户人家,规整的聚在一起还是颇有些数量,吕璟花费了些时间才找到自己的目的地。
“这不是......”郭子有些好奇,他的住处离这里不远,因此对这家主人有所熟悉,只是不明白少爷为何要来此。
点了点头,吕璟也不多言,自去将门扉扣响,过了约莫一会,屋内才换来一声女子的应答声。
在院子内依次坐下,吕璟示意郭子将那半斤鹿肉送出,开口说道:“张家娘子,我代我父亲前来看望一下,食府那里正是繁忙,他如今却是抽不开身来。”
张家娘子正是此前丈夫被老虎咬碎半边臂膀不幸去世的可怜女子,闻言瘦弱的身子微微一颤,连忙不住的拜谢。
丈夫死去她本以为此后生活没了念想,哪曾想到吕贺做主多分给了他们一些田地作为抚恤,分割肉食的时候也有所偏向,虽然眼下日子还是艰难,但熬到明年开春将田地租种给村里其他人家,维持他和娃娃的过活总是不成问题的,生活便也能维持下去。
“张家娘子可还记得村中高台边的小木亭?”
张家娘子木讷的点了点头,抱了抱怀中的小娃娃,不知吕璟为何说起此事。
“我们家食府昨日的景象想必张家娘子也有所耳闻,我想请你去那木亭每日烧煮沸水,煮些茶汤给来客们饮用,村人们想要解渴,也省些力气。”村中的建设刚刚起步,单单依靠岭南食府是不能完全将全村带动起来的,吕璟只有出马将各项设施一一完善。
张家娘子闻言有些犹豫,北宋中期礼教大防虽然还没有那么严格,但是她一个寡居之人抛头露面总归是不好,只是在吕璟言说茶亭的经营收入完全归属其自身,只需每月向村里上交一部分租赁费用后,她又有些心动起来。
最后经过一番交谈,吕璟顺利的与她将相关事项谈妥,约定只待父亲吕璟都保正的位置落实,便与其签订约书。
离了张家院子,郭子颇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少爷,这些好差事为何不等老爷当上都保正后再公布出来,到时候少不得能卖个更好价钱。”
吕璟微微一笑,这才只是个开始,他只是事先帮父亲稳住自己的小团体罢了,人有亲疏远近,先带着这些自己人富起来,随后才是村人,随后再慢慢向外蔓延,吕璟有着自己清晰的规划。
“走吧,我们还有好几户人家要去。”没有对郭子说太多,吕璟直接走在了前方,内心中暗自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明晰。
郭子也没敢多问,老老实实的陪着吕璟依次前去吴老三、周老实还有老白、虎子家拜访,每次都是相谈甚欢,就连一贯被村人们称之为尖酸刻薄的吴老三妇人,也对吕璟善待有加。
忙碌到大约正午时分,村口处忽然传来一阵梆子声响,似乎是有官府的人前来。
吕璟和郭子连忙赶了过去,周围许多村人也都三三两两出了家门,朝村口聚集而去。
芙蓉村口,吕璟到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村人聚集,五六个人着公服的人分外显眼,为首之人也不陌生,正是此前来过的乡书手,正咿咿呀呀对父亲吕贺宣读着什么,其他村人便围在四周恭敬聆听,一些好奇的食客也赶了出来看热闹。
支使了郭子先去食府帮忙,吕璟听那乡书手念了一会,便也大致明白了意思,刘奉世那家伙虽然心黑,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任命父亲为芙蓉村都保正的文书下来了,同时也明确了芙蓉村的隶属关系,算在了二里头乡下的建制。
宋朝取消了户长、耆长和壮丁,又为乡书手在衙门中单独列席,此后都保正便成为普通百姓与官府间联系的唯一渠道,掌管着村落事务的方方面面。
国家政令的发布,民生民瘼的上达,治安维持,财赋征收,劳役摊派,乃至迎来送往,都保正都要一体承担起来,拥有权力的同时,责任也不可谓不巨大,在宋朝,因为不堪支使而家破人亡的都保正不在少数。
乡书手们被留在了岭南食府用餐,他们将村人们召来也只是做个见证,例行公事的询问了一句,没人反对便直接下达了文书,随后自是宾主尽欢。
吕家得到了心心念的都保正一职,在名册上有了记录,从此只要不出大事,无论是州府还是乡书手都不会轻易干涉芙蓉村的事务,吕璟原本规划的很多事情可以着手实施。
而乡书手们品尝到美味炒菜自然也是欢喜,更何况吕家如今生意兴隆,他们日后才好上下其手,谋取属于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