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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的清晨总是雾气蒙蒙的，吕璟起床简单活动了下身子，最近一段时间他的饭量开始提升，身体已经渐渐从之前虚弱的状态中缓和过来。
宋朝已经开始流行一日三餐的制度，但大多是在入夜以后再吃一餐，早餐尚且没有成为人们必不可缺的日程。
简单的同粥饭点心搭配上腌制菜蔬，匆匆填饱了肚子的吕璟和老白二人再次前往中川桥边。
有了昨日的铺垫，吕璟预见到今日的投壶赛事必然会更加火爆，所以支使了吴老三去找牙人们雇请人力。
陈瓘和陈师锡只是恰逢其会的前来帮忙，偶尔为之也就算了，吕璟可不敢真的拿他们这两位曾经的进士老爷当下人支使，他也出不起那份价格。
早晨的郴州城到处都是担水洗衣的妇人，清脆的捶打声响遍大街小巷，也是这里的一道特色。
待吕璟和老白二人赶往中川桥边，这里竟已零星的汇聚了足有数十人，可见郴人对这赛事和炒菜的热爱。
沁凉的油锅渐渐温热，吕家小棚外岭南食府的旗帜随着油烟慢慢舒展，吕璟微笑着坐在书桌前，为每一个参与者登记名姓，解说规则。
赛事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热切的程度，周围不乏郴人们激动的大声呼喊，清脆的竹箭入壶声更是每次都能引来一顿热烈呼喊。
吴老三准时回返，还带回来两个人力，皆是壮实汉子，面目憨厚。
吕璟手持毛笔将一个个分数记录，纵然前世曾经有所练习，大量的书写依旧让他手腕酸软。
人群的欢闹却丝毫都没有休止的迹象，反而随着日头的上升愈发激烈，中川河边再度被疯狂的郴人们占据。
新鲜的炒菜刺激着他们的味蕾，热闹而又激烈的赛事更是成为众人心中的喜爱，就连一些州学的学生都加入了进来，斩获了不错的成绩。
从早晨一直延续到傍晚，周老实和伤势刚刚好些的虎子也前来帮忙，时间在忙碌和呼喊声中一闪而逝，再度有三十名参与者在欢呼声中赢取了胜利。
待得吕璟一一拜谢了值班衙役并且送上了一份孝敬后，郴州城内已经灯火万点。
没有了宵禁的宋人们是不甘寂寞的，他们三三两两汇合在一起，酒楼饭馆，青楼茶院，郴州的繁华虽然不及东京城之万一，但也是少不了去处的。
比如此刻，当吕璟提出要拿出一贯钱供大家玩乐以酬谢这几日的疲惫后，吴老三便眉开眼笑的积极充当了引路者。
郴州多泉，也多温汤，吴老三一边兴致勃勃的为众人介绍着这段时间在城里听来的传言，眼睛一边不住的晃荡。
从中川离开行了约莫有两刻钟，众人在吴老三的带领下来到一处颇为热闹的繁华所在。
“冷仙苑？”吕璟好奇的看着这家门面入口处香气扑鼻的招摇女子，这真的是泡温汤的地方？
疑惑归疑惑，看吴老三他们一副兴奋的样子，吕璟也不好说什么，便随着他们被几个敷以重粉的女子迎进。
内里倒确实是一处温汤所在，只是分为了内外几室，大红色的绸缎布满外间厅堂，有水气在梁顶不断缭绕，复又凝结落下。
随行而来的女子指引着他们自去一旁先行沐浴净身后，便只着一件中衣，缓缓浸入外间厅堂的温汤之中。
恰到好处的水温混合着温汤特有的润滑感让吕璟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却引得那几个陪侍在一边的女子掩嘴轻笑。
“璟儿如今可也快八岁了，等回头看上村里那家姑娘，叫你婶婶给你做媒，保管能中！”吴老三大笑着拍了拍吕璟肩膀，周老实等人也都嘿嘿的笑，习惯了他无所不能的样子，这般窘迫倒也是新鲜。
吕璟红着脸也不答话，只是静静享受温汤的舒畅，吴老三径去逗那几个侍女，也不再调笑他。
升腾的热气从身体的每一处散发，原本疲乏的身子也多了许多力气，环顾四周，吕璟发现在这外间厅堂之人大多为平民阶层，周围侍立的女子施粉也极重，容颜平平。
见惯了后世美女风采的吕璟自然对这些女子丝毫不感兴趣，更何况如今的身子更是有心无力，便静静的靠在了角落里，享受身下热气的滚滚升腾。
“蠢货！......金......”
正迷蒙间，吕璟忽然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怒骂，下意识的就站起了身子，环顾四周，厅堂里的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中，并无人注意到这模糊的声音。
而且似乎那声音的主人也注意到了什么，立刻降低了音量，从吕璟所在位置也只能大概判断出声音应是内室传来。
心下好奇，吕璟便刻意关注了一会，却也再没有任何发现，只是觉得临近的内室中味道似乎不大对，当下也没多想，继续享受温汤的滑润。
泡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意犹未尽的吴老三等人才在吕璟的催促下穿戴好衣衫准备离开，此时夜色已经渐深。
交付完一贯铜钱，吕璟正要离开，余光忽然注意到有一个白衫男子从视线中一闪而过，身形颇有些熟悉。
“难道是他？”摇了摇头，吕璟不再多想，随着吴老三等人沿原路回返住处，很很快便沉沉睡去。
清晨的光亮再度升起，吕璟并没有太把昨日听到的声音当回事，他特意询问过吴老三等人，也都言说没有听到，加上投壶赛事最后对决到来，便也忘了这等闲事。
郴州城的辰时尚且还有些冷清，中川边却已经一如既往的热闹起来，周边的商户似也习惯了这般景象，生意不忙的时候便抽空去看看热闹。
吕璟站立在书桌前，手捧竹纸，将一个个名字念出，整整六十余人，尽数前来，显然都对自己很有信心。
当然，这也是吕璟本人没有参与的缘故，在那日与吴珂赌斗的事情过后，伴随着炒菜的红火，吕璟的名字也已经近乎传遍整个郴州城，有好事的人甚至给他起了个壶小郎的绰号，别有趣味。
整整六十人，五人分为一组，同场竞技，每组的优胜者再行较量，落败者们也可以获得岭南食府发放的菜券并且免费品尝炒菜，不亏此行。
伴随着吴老三的一声号令，请来的人力狠狠挥动鼓槌，沉闷的鼓声开始响彻。
聚集的郴人们自发的拍起手掌，隐与鼓声相合，上场的参与者面目凝重，他们已经知晓炒菜技艺的价值，自然更是慎重对待。
叮！先行出手的是朱吾，在得到了老大命令之后，原本只是恰逢其会的他也不得不投注所有力气。
竹箭划过近乎完美的弧度，稳稳落入投壶之内，引来阵阵欢呼。
其他的参与者们也不甘落后，纷纷出手，竟有足足三人获得了有初的加分。
竞技继续，朱吾一马当先接连命中，更是秀了一手骁箭的技艺将比分一下拉开，最终获得了角逐最终奖项的资格。
短暂的间隔过后，第二组的竞技继续开始，又是一轮龙争虎斗。
围观的人群不断的呼喊试图给自己看好的参选者加油，最终一个州学的学生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接下里的赛事更加焦灼，获胜者大多以微弱的一两分优势胜出，激烈的战况更是引得无数人为之欢呼呐喊。
十二组赛事完毕，没有过多停歇，吕璟很快又将其分为三组，继续竞技！
四周的衙役们不得不使出浑身力气方能稍稍遏制人们的激动情绪，将嗓子都喊哑的不知凡几。
朱吾过关斩将，再度成为首个获胜之人，随后州学生和一位老汉以及面目憨厚的汉子分别胜出。
赛事进行到最后，吕璟也忍不住有些激动，放眼望去尽是肆意呼喊的人群，此次宣传能够如此成功，也是他所预料不到的。
咚！！！
鼓声沉闷，人声鼎沸，最后的四人站立到黑线之外，手中竹箭都在隐约颤抖。
胜，便可以得传神秘炒菜技艺，从此金山银海不是妄言，有宋一朝，有太多这般从商贩间崛起的人物。
败，丢了面子不说，眼看着偌大财运与自己失之交臂，还不知要多懊悔。
朱吾心中此刻更是焦急，他不仅眼热那炒菜技艺，更是还身负重任，若是完成不好，说不定下一刻就要去见了阎罗！
心情一时烦躁，手中不免便失了准心，在一轮的投掷之中，他竟成了唯一一个落空之人！
鼓声再起，小试手感的州学学生依旧率先出手，竹箭划过壶耳稳稳命中，贯耳！加成三分！
老汉依旧稳妥的选择了投中，再进一箭，只剩那憨厚大汉，一手投偏，失之毫厘。
朱吾迟迟没有出手，一直到州学学生开始投射第三箭，方才接连出手，连中两箭，随后的第三箭又再次施展骁箭技艺，凭借着五分的加成挽回局势。
敦厚汉子在一次失手后也不甘落后，两式贯耳艳惊四座，不知引来多少女子的呼喊。
便只剩下那老汉，一时激动下接连失手，最终不得不无奈退出了比赛。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朱吾、敦厚汉子和州学学生身上，涌动的呼喊声几乎能把天空捅破。
吕璟也亲自舞动了小鼓为三人助威，竹箭轻响，州学学生再度出手，贯耳再中！
朱吾也不甘其后，大喝一声，回首便是动作连贯的一式骁箭！紧咬不放！
敦厚汉子的一箭贯耳则不幸落空，引来大片的惋惜声。
朱吾投掷的越来越有感觉，手中竹箭不停，连中三箭，紧紧咬住州学生的比分，保持追赶趋势。
人群愈发哄闹，州学生在强大的压力下乱了方寸，接连失手两次后才勉强将骁箭完成，将分数维持在二十。
朱吾双目隐隐泛红，他已经累积了十九分，相比较首位的州学生而言也只差一分，但他却只剩下最后两箭的机会，少了足足一箭。
想要获胜，便只有拼赌一把，常规的投中已经无法为他将胜利翻转。
这般思索着，朱吾手中动作也丝毫不慢，迈步探手，动作一气呵成，直接便是一式贯耳，赢取四分加成。
人们正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为之喝彩，突然发现之前失手的敦厚汉子来了力气，箭箭正中壶心，第八箭更是再度成功贯耳，累积十七分。
州学生握住竹箭的手指都在颤抖，也已经获得了领先优势，只要平稳发挥，胜利便唾手可得。
可此刻耳中呼啸的吵闹声却让他久久未能完全平静下来，仓促出手，竟又丢了一箭！
反观敦厚汉子，手风渐起，竹箭稳稳落入壶耳，反超！位列第二！
人群的呼喊声经久不歇，他们分别呼喊着三人的名字，朱吾和敦厚汉子各剩一箭，州学生则还有两次机会，最终的胜负已经即将揭晓！
喝！出人意料，敦厚汉子竟选择了率先出手，竹箭猛地撞击投壶，飞起的刹那已被再度接住，掷出！命中！
二十七分！敦厚汉子仰天大笑，在这巨大的压力中他竟实现了突破！
州学生迟迟不敢出手，压力尽数汇聚在朱吾身上，贯耳只能让他维持不败，如今局面以他二十三分的成绩想要获胜，唯有骁箭！
屏息，双眼紧闭的朱吾这一刻眼前彷佛浮现那一张黧黑面庞，他不知道举办投壶赛事的这个小子究竟有何种神通，但既然老大下了令，他便必须要完成！
箭出，青色的身影微微发颤，正中壶底！弹出！
人群中一片唏嘘！那弹出的箭矢竟产生了外斜，要偏离向人群之中！
吕璟也微微一叹，看来胜负要在敦厚汉子和州学生之间决出了。
可偏偏在此时，朱吾双膝一屈，于大喝声中忽然猛地跃起，身形快如闪电，竟于千钧一发之技接住那根偏离的竹箭，回首望月，稳稳命中！！！
累积高达二十九分！人们这一刻彷佛都忘了欢呼，只是静静看着摔倒在地面上的朱吾，忍不住赞叹，真是神乎其神！
州学生最后的两箭终究没有反败为胜，遗憾落于第三名，激烈的投壶赛事也终于告一段落。
这一夜，注定郴州城内有太多人注定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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