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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片刻,众人终于劝说好了宝,贾母亲手给他把挂上,宝也软了下来,再不说什么“不要这劳什子”的话了。

贾母终于又把视线落在了绿柳身上。

“今儿若不是你——”贾母叹了一声,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笑着催促身边丫鬟道:“赶紧把人扶起来,拿药来擦,取上回王太医送的药来!这两日你们好好伺候她,不许叫她沾水!”

说着又对绿柳笑道:“这两日你歇歇,女孩子手上可不能留疤!”

当下过来两个笑眯眯的丫鬟,一边一个把绿柳扶了起来,绿柳故意装腿软,又卸了力气,身子倚在她们身上大半,被扶着到旁边屋子擦药去了。

贾母只吩咐了给她擦药,没有赏钱等等东西……这又再次证明了贾宝多么受宠,连用银子都怕是折辱了他。

鸳鸯开了箱子取了药膏来给她擦,“冬天伤口本就不容易好,这两日有什么你吩咐小丫鬟做便是了。”

绿柳觉得有点疼,这会儿也不用掩饰什么了,索性倒抽了一口冷气,给了她一个有点呲牙咧嘴的笑容。

鸳鸯下手又轻了些,“看着就疼,擦破了这么大一块,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疼?疤?

她疼只可能因为姑娘死在了荣国府,她的疤只能是因为林家上下妻离子散留下来的!

众人散去,林黛又跟宝一样,一左一右坐在了贾母身边,她半低着头,视线并不与任何人相交,看着有点腼腆……也有可能是被吓住了。

贾母安抚般的拍拍她的手背,又对宝道:“赶紧给你妹妹赔个不是!仔细她以后不理你了!”

宝站起身来,拱手冲着林黛鞠了一躬,林黛急忙起来起来还礼。

贾母一手拉了一个,笑道:“以后好好的,可不许这样了,也不许拿你的出气了。”

林黛寻了个空,道:“送我来的是父亲给我请的先生,路上走了整一个月,很是辛苦。”

贾母笑道:“你放心,有你父亲的信,你二舅舅留了他吃饭。”

林黛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冲贾母笑了笑,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原本只因为绿柳路上拂了贾雨村的面子……可没想……二舅舅留了他吃饭……二舅舅斋戒去了……

林黛的头垂得越发的低了。

“可是困了?”

贾母只当她是累了,连声的招呼人铺床,三春也起来告辞,正屋里很快便走了个干净。

正屋的事儿绿柳一概没听见,鸳鸯给她擦了药膏之后,又拿了自己一件冬天穿的棉比甲给她,道:“我看你穿的单薄,试试这个。”

绿柳笑着推辞,“原也带了厚衣裳来的,只是还在箱子里没拿出来。再说怎么好才来第一天就要姐姐的衣裳?”

鸳鸯笑了笑,道:“国公府祖籍在金陵,我虽是在京城生的,也知道这边比南边冷多了。咱们虽是屋里伺候的丫鬟,可是总得进进出出,若是穿得太厚,手脚就要不麻利了,这个正好,出去也能挡风,在屋里也不会太热。”

绿柳接过衣裳,笑着穿在了身上,“倒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多谢姐姐。”

鸳鸯笑道:“你虽然小我两岁,不过身量倒是跟我差不多。”

她一边说,一边引着绿柳出了屋子。

“你们才来,原本是该有冬天的新衣裳的,只是临近年下,一时半会怕是腾不出手来,怕是要等到开春了。”

绿柳脸上挂着笑意,不管鸳鸯说什么,她一一点头称是,完全看不出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贾家上千的仆人啊……就这么几个主子,再说丫鬟的衣裳又能费什么功夫?

取了布料来,她们又不是不能自己做。

“……琏二奶奶才有了身孕……”

绿柳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整个人都灵醒了,她瞪大了眼睛,故惊讶道:“可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呢,琏二奶奶长得可真是好看。”

鸳鸯笑了笑,“才两三个月呢,还显不出来什么。”

绿柳点了点头,鸳鸯带着她绕着抄手游廊,把贾母的院子逛了个遍。

“……前头是书房……”

“……这是三位姑娘的院子……”

“后门出去就是厨房,回头最后一进要起个大花厅来,回头就都在这儿吃饭了,老太太喜欢热闹。”

绿柳虽然一路走神都在想心事,可是鸳鸯的话也一句都没落下,当下语气有点焦急道:“得等琏二奶奶生了孩子才行,虽不在一个院子里住,可怀着孩子哪儿能动土呢!”

鸳鸯笑道:“咱们这儿也有这个规矩。”

绿柳不好意思笑了笑,似乎在为自己的冒失道歉。

转完一圈,鸳鸯道:“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用的,虽然是一个院子,不过晚上角门也是要落锁的。”

绿柳哪儿有什么东西要拿呢?再说又有什么比姑娘重要?当下摇摇头道:“老太君给备下的东西都很是齐全,也没什么好拿的了,剩下的慢慢收拾便是。”

两人又往贾母卧室里头来,更方才的灯火通明不一样,屋里只点了两盏油灯,安安静静的也没人说话了。

鸳鸯指了指左边的屋子,道:“老太太住西梢间里。”

又指了右边的屋子,道:“林姑娘住在东边的碧纱橱里。”

绿柳点头便往里头去,只是才进去便在外头的大床上看见了贾宝!

绿柳倒抽一口气冷气,幸亏姑娘还没过七岁!

她头一低便想进去,只是宝看见她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吓得屋里伺候的袭人还有李嬷嬷两个急忙追了上来,李嬷嬷一把便将宝抱住,“好我的宝二爷,地上冷,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办!”

宝在李嬷嬷怀里挣扎了两下,叫道:“绿柳姐姐!”

绿柳着实不想搭理他,只是人在屋檐下……她转过身来,叫了声“宝二爷”。

“方才是我痴病发了,没想连累姐姐伤了手,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绿柳抬头笑了笑,道:“不碍什么事儿,鸳鸯姐姐方才给我擦了药,已经不疼了。只是二爷今后做什么,都要记着老太君才是。”

宝点了点头,他身边丫鬟、奶娘很是欣慰地看着宝,“宝二爷懂事儿了。”

绿柳松了口气,小声道:“天色已晚,我看那边老太君已经歇下了,宝二爷也早点歇息才是。”

她说完便告辞去了最里头的碧纱橱,只是才进去,便见屋里多出一人来,那人上来笑道:“我是老太太派给姑娘的丫鬟紫娟。”

绿柳一愣,又听林黛道:“你伤了手,屋里叫紫娟伺候便是。”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却见林黛避开了她的视线。

“是。”

绿柳缓缓地退出了碧纱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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