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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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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三关城防布结构基本一致,建关年代为开国之初,在前朝关口基础上大加翻改,后虽陆续也有翻新和加固,但城防基建重要布局样式三关都未动得半分。√只是这城防守兵配置,物资调配,是各关主将按照自己的意思自由指定,只要城关无事,朝廷基本不过问。

霍青、杨曦、薛辅雄、燕落、燕飞、邢镖头并府中其他三位队率一行人跟着引路兵士边走边看,不时往来行走的巡查兵队,吱吱作响的三五成群的运送物资的辎重大车,看着很繁忙,但又觉得很是规整。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是兵士的面容,全然没有铜陵关、祈君关兵士脸上的惧怕之色,那是从不担心自己的战友会临阵脱逃留下自己待死的安然感,他们的神情很平淡,好像正面对的不是死生大事,而是一个兵的寻常工作而已。

城防之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座精石和铸铁混炼而成的烽火台,那蹿天的火势,熊熊烈烈,像龙爪,像鬼手,想要撕碎头顶上的巨幅黑色幕布,扯出一片亮澄澄的金辉满天。

霍青左右观望之际,注意到了城防关楼两侧的甬道之上,火光透亮如火林,林中映着一队队巡查军列,还有依序静立远望的执守甲兵,不动如雕像。

消得片刻,众人便来到了议事厅门前,见得引路兵士行了军礼,大声报道:“禀季安将军,铜陵关霍府帅并数名随属已至”

“快请”,屋内即时响起一声洪亮男音。

引路兵士躬身摆手,请过霍青一众。

霍青轻俯身示谢,便领着一众人进得议事厅来。抬首即见一人,身高七八尺左右,约摸三十上下年纪,一身朱红铠甲,血色披风,头上一顶金赤色的冠,束着发,浓眉修长,杏子眼炯炯,鼻子挺直,薄唇方口,好生英气的面孔,好一身的将军之气。

此人定是季安将军无疑,霍青想过,随即单膝跪拜行军中大礼,道:“季安将军在上,铜陵关孟护宗麾下骑兵府府帅霍青请拜”,身后人等见状,也都纷纷跪拜于地。

季安忙上前去扶,同时口中说道:“霍府帅客气了,起来,快起来,都起来”

季安伸手扶起霍青,同时扬手示意霍青身后众人都起。待众人都已起身,季安又道:“眼下安君关正紧,霍府帅此时来援,真是救了我城防大急了”

“季安将军言重了,协防之事,我等定当竭尽全力”,霍青拱手说道。

“好,不愧是关启将军手下的军将,说出话来都是这般爽快,全无拖拉扭捏之色”,季安朗声说道。

听得关启将军四字,霍青这心里不禁一惊,同时一暖。自打关启将军因祸被斩,再加上孟护宗上任,时间弥去,现在的铜陵关,还有什么人会提起关启将军呢,出关报号的时候,说的都是铜陵关孟护宗麾下,已然说得熟练了,太多时候甚至都忘了,自己曾是关启将军手下的兵,如今猛然被人提起,就好像已被尘封的记忆被揭开,那座爬满蛛丝的破木敝屋里头,还有几大箱子金银珠宝隐匿,如今再次开箱看过,映着满脸的金光灿灿,不禁晃得人眼泪噙眶。

霍青深知季安将军心中之意,孟护宗的队伍季安将军虽未亲见,但从此次表现来看,跟关启将军治下之军简直是天壤之别。季安将军希望自己这一府,还是关启将军时代的那支可战之军。季安将军这一问,一来是想探测一下自己关于关启将军的看法,二来也是想看自己有没有底气承认自己这一府的战力。如此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行事作风,霍青打心里赞赏。

听过季安赞誉之辞,霍青重新行过军中大礼,很有底气地高声报道:“关启将军麾下骑兵府府帅霍青请拜季安将军”

“好”,似乎是从胸腔激发出来的振奋之音,“霍府帅请起”

霍青起身,侧首后扬手,说道:“季安将军,这是末将随属,俱是末将的得力帮手”

“哦...”,季安面带欣赏之色,看了眼众人。

霍青把手摆向杨曦,道:“这位是杨曦,别看年纪尚小,但确是一位不世出的战将,末将的骑兵府两次死里逃生,全仰仗此人之力”

“是吗?”,季安面露惊奇,不禁说道,心里还是不太相信面前的这位俊朗、文雅的少年会有着力挽狂澜之力。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所言有些不妥,忙又说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杨曦躬身抱拳行过军礼,说道:“见过季安将军”,心中有话,一想时机不适,暂未说出。

季安应了一声好,便看向了霍青手摆向着的下一个人,“这是杨曦的副队,具体名姓末将还未知,只是叫他邢镖头”

季安转头看过,心中突然一惊,这不是镇北镖局的邢镖头吗,怎么突然成了霍府帅手下的一个队副,那这杨曦...季安忙摆头又看了眼杨曦,心中惊愕之际,已然猜到了一些,但还有太多疑问怕是要日后细聊了。

“见过季安将军”,邢镖头拱手说道,想初识一般。

季安随即再次看向了邢镖头,点首说了声“好”,再无他话。

“这位是罗陀寨当家人薛辅雄,还有他的两位义弟燕落、燕飞”,霍青把手摆向了邢镖头身旁三人,依次介绍着。

“可是娄亭北面的罗陀寨?”,季安诧异道。

“正是”,霍青用十分肯定地语气答复着。

“久仰,久仰”,季安拱手行礼,面露一丝欣慰和兴奋。

罗陀寨三位当家人忙俯身回礼,薛辅雄朗声说道:“罗陀寨薛辅雄、燕落、燕飞见过季安将军”

季安见状,忙上前扶起,同时笑颜说道:“罗陀寨身为大燕第一寨,声名鹊起,千里不衰。没想到今日有幸能见到罗陀寨三位当家,真是意想不到的幸事啊!”

“季安将军过誉了”,薛辅雄躬身答道。

“敢问罗陀寨此行也是来驰援安君关的?”,季安轻问道。

“罗陀寨现已入霍青府编制,自当听从府帅所令”

“好,俱是满腔热血的汉子。罗陀寨不愧是天下第一寨,钱有得,这义更有得”,季安说罢,不禁哈哈一笑。

最后,霍青又介绍了随行而来的三位队率,季安一一看过,不时地称赞着。对这支霍青府,面上表现得十分满意。一阵寒暄过,季安便把众人让到了议事厅偏房内,那里早早摆下了宴席。

待众人坐定,杨曦往桌上看了一眼,菜品种类很多,盛得也满,山珍海味一样没有,俱是些家里的寻常菜,谈不上珍馐佳肴,但闻着也是菜香扑鼻,很能勾起人的食欲。最为特别的,就是桌上菜盘堆叠,碗筷依次而放,独独没有酒,一小壶都没有。饭倒是足够,抬眼即可见,两大桶饭分两侧摆于桌子两侧,就算再来一桌人,也未必吃得完。

席中并没有杨曦想象得那般多话,季安只是在开席之时说了句:“菜品单薄,多多担待”,众人笑着客套了一句,便开始自顾自地夹菜入口了。叮叮当当的盘箸相击之音清脆杂乱,像极了一首乐曲,音符与音符之间衔接得那么恰当,像水流缓缓不息,像玉人手指轻抚,那不长不短刚刚好的停歇,又恰到好处地声起,亲耳听过,才终于知道什么叫抑扬顿挫,什么叫宛转悠扬。

虽是初识,但心中的那份志同道合,让我们不再陌生,胸中同样汹涌着的热血不禁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重新聚首,纵是没酒,也同样心情激荡,眼含热泪。情绪飞舞之间,让我们拿起琴瑟琵琶,钟鼓箫笛,演奏起来。只是这曲目,不再是前人留下的【笑傲江湖】,而是春风姑娘的那曲【战风】。

杨曦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踏实的一顿饭,就像漂泊在外、受尽寒苦突然转回家中,狼吞虎咽着母亲亲手做下的一大桌子热乎乎、香喷喷的家常菜,那感觉,胜过世上一切的美酒佳肴。吃到嘴里,真香,吃到肚子里,真暖和,人间至美不过如此。

宴席过后,季安再次把众人让回议事厅,分座坐定,兵士上过热茶,季安单手拿起茶碗,一手轻扶,前推了一下让过众人,便喝了起来,众人见过,也都或多或少地喝了一口。

待各自茶碗再次回落桌上,季安的神情便少了先前的那般热情和轻松,一脸严肃地向霍青了解着铜陵关和祈君关这两关的内务兵事,然后又沿蔓寻瓜地问起了霍青一府这段时日的行踪,所经的战事,还有对手黑旗军的战力,尤其当霍青说到金牙狼的时候,季安的神情突然表现得很惊诧,显然,金牙狼的出现已经超出了季安的意料。对这位北胡新将,季安所知也仅限于显赫的身世,离奇的行踪,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北胡边境兵改,是一位有手腕、有智谋的强劲对手,但具体怎么有手腕、怎么有智谋,这些细节之处一无所知。不过听罢霍青所言,这个人的身形样貌、脾气秉性、一举一动,甚至是那种自信的眼神、诡异的微笑全然显现在了季安的脑海里,金牙狼,不再是一个人名,而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一个人,一个甚有可能倾覆我大燕的极度危险之人,此人,从今天开始,不可不关注,不可不防。

铜陵关东城防之战,霍青还没意识到的,季安根据霍青所言觉得有很大可能性的,那支包围霍青府的黑旗军领头首领,就是金兀洛打大儿子金彪朗,霍青再怎么说也是关启将军在任时的一个府帅,本领自然不会太低,却连黑旗军首领一招都没抵过,北胡除了金彪朗,季安也想不出还有何人能有此本领,况且铜陵关被破,领军攻打的就是金彪朗本人。金彪朗居然会亲自截击霍青府,这个倒是季安万没想到的,不由得再次重新扫视了一下座上众人,是金彪朗碰巧撞上,还是有意如此,季安一时也猜想不出来。

同时,对于霍青府的实力,季安的心里也有了自己的一个估量,就算对手是黑旗军,亦能以少战多,且能突围出来,这份战力,就算皇城的禁军,怕也未必有得,纵观安君全关,也没有这样一府骁勇善战之兵,锋利得如刀刃箭簇一般,若我大燕有如此兵士哪怕万余,也不见得会成了如今这种败势。

面对季安的问询,霍青回答的很详细,碰到自己不甚了解的,也会让杨曦、邢镖头、薛辅雄等再加阐述,期间遇到了些行军作战等策略问题,众人也会相互讨论,气氛很是融洽、和谐,好像座上的是自己的将,好像座下的是自己的兵。

这个时辰,夜色浓起,安君关城防之上,烽火依旧熊熊,照得夜空彻亮,沿城甬道之上,成行密密地立着篝火台,台中火势旺盛,不时有兵士过来添柴加料,以保证火势不衰,城上执守兵士,随机地向城外射着火箭,以防敌人夜里偷城。巡察兵士不停地在甬道之上来回走动,紧察城防异常。

凌乱的战火之下,安君关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临危不惊、有序如常,就像风来关窗、雨来打伞一般自然。这个时候再看看铜陵、祈君两关心有灵犀般地齐齐做了鸟兽散,不禁慨叹,这北境第一大关,究竟该当何属啊!

谈论行将结束之际,突听得一声闷响,轰隆隆由远及近,仿佛震得心都跟着颤了起来,众人闻声远望门外,远处的一片天空,黑沉沉的不见半点星月,想来乌云已经悄然而至了。

该说的都说了,又见雷雨将至,季安将军怕是还有军务要处理,霍青便起得身来,拱手拜别,季安也没做多留,起了身,待众人行过礼后,喊进了门外执守兵士,吩咐送霍青一众下城。

季安随手端起茶碗,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正当众人行过门槛之时,突然开口叫道:“杨队率,先行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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