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不妙的是,黑旗军为首的那人,身着金黄铠甲,手执青龙大龙,坐骑高大硕健,马甲乌金彻亮,左右冲阵厮杀,如入无人之境。霍青眼见此人把自己手下兵士轮番砍落马下,心中立时惊愤不已,急急提枪打马来迎。
眼看马头相接,霍青举枪直刺,直照黑旗军首领面门而去,斩风掣电,呼呼风声炸起。那黑旗军首领此时正忙于厮杀自己的手下兄弟,这一刺可谓是出其不意,不料黑旗军首领突然微微斜首,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临近,随即青龙大刀竖起,推挡过了霍青这一迅雷之刺。
黑旗军首领有意看了眼霍青衣着,好像认识到了这是一军之首,所谓擒贼先擒王,便撇下了小兵小将不管,直奔霍青而来。青龙大刀蓄势回退,之后高高举起,随即泰山压顶般飞速落下,霍青赶忙收枪回手,两手持过枪身格挡。只听得“当啷”一声金属相击之声,霍青只觉得双手虎口碎裂般剧痛,两只手臂酸麻不止,渐渐没了感觉,手中长枪应声断成两截、顺势脱落,座下战马嘶嚎一声,急急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好劲的力道,霍青不禁忍痛暗思,但他已经没有时间了。黑旗军首领见霍青长枪已落,此时正是击杀的大好时机,迅速拍马紧随,青龙大刀再次挥起,就像轰隆隆的彻雷,滚滚着朝自己面门而来。霍青眼见躲闪不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不觉地闭上双眼,心中一沉,吾将命丧于此矣!
电光火石间,第二次的金属相击之音突在耳边乍起,好像自己的耳朵都被炸裂了一般,耳中一阵剧痛,把霍青从闭目待死拖回了现实,睁眼一看,一柄亮银枪寒光闪闪地挡在自己面前,青龙大刀就在其上,兵器相击之处,刀刃入得枪体五分之一寸左右,像一只毒牙一般嵌入了亮银枪身内。
是杨曦,见了这柄亮银枪,霍青下意识地想到,骑兵府除了杨曦,怕是再没第二人能挡得过这黑旗军首领的奋力一击。
只见杨曦扭动枪身,做出游龙摆势,后摇脱离刀刃,借势蓄力,再次前摆直抵青龙大刀,看着这轻飘飘的一摇一摆,却暗含着巨大的力道,黑旗军首领显然是防范不及,兵器三次相击之际,青龙大龙险些脱了手,坐下战马不禁嘶嚎一声,只是后撤了一步,便保持住了平衡。
黑旗军首领抬眼凝睛细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胡语,随即振奋精神,提刀直奔杨曦而来。杨曦见状,也不怯懦,二话不说,直接拍马举枪迎敌。
杨晋几十年的长兵招式凝练,杨曦数载的心领神会再加上天生的巨力加持,还有那把九十斤重的亮银枪。当精妙和重招相融,当阳刚和阴柔相遇,当大开大合配上了以柔克刚,灵动可如疾风扫落叶,悍勇还有拔山断河之功。
一刺一挑,一甩一转。鹰扑、望月、雪净、盘旋、松叶针、雨落叶、花摆首、飘浮萍、水滴石穿、拨云望月、银龙摆尾、飞花散尽,这些精妙招式使起来甚是得心应手,又恰逢国仇之敌、死生之地,心神凝聚专一,精神勃发奋起,这力道,较平日练武之时不觉又增益了许多。
一砍一扫,一劈一冲。虎奔、横贯、蛇斩、闪落、飞流星、尽落叶、白瀑倾、麒麟跃、天雷轰顶、万马奔腾、雪舞一色、天崩地裂。一招一式都耍得天地失色、鬼哭神嚎。这支让小弟介怀不已的燕军终于来了,初探已过,还真是不得不除的一支悍军。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们再存生机,明年的今日,就是他们这群无坟之鬼的忌日,信念振发,手上的青龙大刀立时舞得更加虎虎生风起来。
二人相战五十招不得上下,霍青府也尚有余力抵挡,一时间双方竟成均势。这让黑旗军首领很是意外,真没想到燕军会有如此一支骁勇之军,但自己还不想此时下令求援,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属下看到自己的败势,他也相信,只要再过一段时间,胜势的天平自会转向自己这边。
霍青从身旁死去的兵士手上取过兵刃,一边竭力厮杀着,一边暗暗担忧着,骑兵府还能挺多久?照这个态势下去,怕是等不到黑旗军援兵至,自己这一府人马就先自因为力竭体衰而支撑不住了。该怎么办?突围吗?往哪里突?这不是白日时分的祈君城外,只要奋力狠冲一阵就可逃回祈君县,再怎么说也是两万余城防兵,仅凭黑旗军的两千人马,金牙狼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应该死追不放。但此时,地利、人和全被敌人占尽,天时各占其五,就算有通天只能,怕是也也无法把自己的骑兵府带出险境了,如此这般想法渐渐累积心头,霍青越想越觉得悲愤自责,怎么会让好好的一支霍青府沦落至此,是自己指挥失当,还是天公不成全,难道,我这堂堂一府热血儿郎,今日就要覆没于此了吗?
眼看着周遭苦苦奋战的骑兵府众军士,再远望四处昏昏暗暗的夜色,汹涌着的一股股成团的烟雾死死地把骑兵府包围其中,仿若等待他们的只有力竭而死。这是死地,看不见半分生机的死地,眼见其景,所感于心,霍青愈想愈焦,愈焦愈想,负面情绪层层堆叠并不断加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突觉双手瞬间没了力气,手里的长枪应声而落,眼前灰蒙蒙的,不知是夜色所致,还是身体出了问题,想分辨已是没有多余的神思了。
周边的黑旗军见燕军主将如此,都以为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飞速提弯刀来砍,一颗主将人头,足可保后半生荣华富贵,这样的功劳,谁不想争得。不料弯刀刚刚逼近,突然两把大刀叮啷啷一阵响过,所有朝着霍青而去的兵刃都被击退,一员虎背熊腰的燕军将领屹然立于霍青前侧,不容得自己的主将受到半分伤害。
众黑旗军惧其威势,迟疑着不敢上前,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对于一个普通小兵来讲,这种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再不用车马奔劳,再不用战场厮杀,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赢了,就可像权势阶层那样享尽锦绣人生,输了,大不了人死灯灭,当兵的,还怕什么死,刹那的犹豫思考,功名之心便稳稳地占了上风,人生难得几回拼,此时不拼,更待何时,心里想着,身上立觉有了无穷的气力,弯刀再次举起,如同饥饿的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地向着自己的美餐冲去。
崔世达抡开了膀子,两把大刀在空中急速地飞舞,刹那间也变成了护食的野兽,驱赶着不停上来讨食的其他饿红了眼的异类。无奈食物所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渐渐浓厚,让异类们更加地成群汇聚,更加地不顾生死。挡下弯刀一柄,来了两柄,挡下两柄,又来了三柄。纵是一时的奋力支撑,也终有力不从心之时,当疲累感渐渐累积于心,就算你再坚韧,也终抵不过那副血肉之躯。
弯刀划过,数缕鲜红,崔世达的衣甲之上,渐渐地被鲜血湿透,不同以往的事,这次的血,滴滴源于自己体内。轮番的交战不跌,让崔世达的身体早已疲惫到麻木,没了思考,双手只是下意识地去格挡凌空而下的弯刀,挡过了自然好,挡不过大不了多了一条血红,无所谓的,但此时决然要坚持的,就是一定不能倒下,身旁的霍府帅殚精竭虑到虚脱,自己纵是死也要保得主将性命。不能倒下,崔世达,一定不能倒下。
时间点点流过,像一条死亡枷锁,慢慢地把霍青府拖入死地,黄泉路过,地狱门口,崔世达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喝道:“杨曦,带兄弟们冲出去”,随后两手再也举不起手中的两柄大刀,叮当两声脆响过后,数柄弯刀直入其胸膛,不见血流喷涌,也不见奋声嘶嚎,一副铮铮铁骨黯然倒下,没有半点声响,却震得霍青全府肝胆俱裂。
杨曦惊颜寻声而望,正见得崔世达被被数柄弯刀穿胸而过,又见霍府帅斜卧于地不得起,心中立时悲愤不已,急速虚晃几枪,寻得一个空档,急速打马直奔霍青而去。马头刚转,突听得那黑旗军首领叽里咕噜一阵,随后便觉后背阴风嗖嗖,来不及转身,条件反射般地一记回马枪电闪般奔出,那黑旗军的凌空斩月刚行得一半,便不得不收住招式,因为如若执意如此,自己的胸口会率先被捅出一个洞,而敌人能否伤得还为未可知,但他的目的达到了,杨曦抽身不得,只好继续和那黑旗军首领鏖战。边战边喊:“邢镖头,救霍府帅”
只听得不远处透亮地一声回应,随即一马飞奔而出,直至霍青身旁,腕锁刀刹那离手而出,在身旁一丈的范围呈弧形飞旋而过,已至霍青身旁举刀待砍的数名黑旗军兵士立时散到外围,趁此间隙,邢镖头一手将霍青拽上马,腕锁刀上下旋舞间,面前渐现出了一条短暂的生路。
夜色将尽,黎明初起。暗蓝色的光笼罩于这片满是杀戮的血色大地,狰狞的面,切齿的牙,凶狠的眼,随着暗黑的浓雾渐渐退去,这一切的罪恶和仇恨都赤裸裸地展现在彼此眼中。
霍青府,已经被逼得渐次形成一个紧紧的圆,黑旗军于外围将他们层层围住,并奋力挤压,势必要将敌人由一个圆压成一个点,最后让其彻底消失于世界之上。这场战事,像极了祈君城外官路之战,却全然看不到祈君城外官路之时的那一线生机,好像整个大燕,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没人知道他们的拼杀,也没人知道他们的灭亡,就像冷风下孤零零的一盏残灯,可怕的不是熄灭,却是熄灭的过程。
百十招过后,杨曦渐感体力不支,身法速度明显变慢,且胸中痛感剧烈,口中腥咸之味渐浓,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担忧惧怕之感立时填满心头,若是此时自己先自败下阵来,那这霍青府,这镇北镖局,会不会在此时就地覆没了,二十一位兄弟的离别之痛尚且担不得,眼下这三百多兄弟的生死存亡全在一隙之间,若是在自己身上出了差池,纵是一死,怕也难赎其罪。心中有了隐虑,便不能全身心去应对,总是全盛之时,杨曦自问也没得把握胜过这黑旗军首领,何况身疲体伤之际,再在上心思紊乱,这破绽便立马显现了。
只见得一记天雷轰顶,在这幽蓝天幕下,青龙大刀被照得冷光四射,龙吟咆哮一般,斜着直照杨曦脖颈而来。生死存亡之际,杨曦恰因心中思虑繁杂而呆了下神,没想到回醒过来之时,敌手的那把青龙大刀已离得自己颈部不足两尺,枪挡不及,身躲不了,终是无法挽回了,已然到了这般境地,再思无益,只是呆呆地看着青龙大刀慢慢落下,自己的生命,将消逝在须臾之间。
青龙大刀悬颈其上,杨曦本以为必将葬身于此,突听得耳边风声乍起,一道黑影儿刹那间从侧首呼啸而过,草间飞驰着的黑蛇一般犀利迅捷,从眼边划过的身姿由于速度太快仿若拖起了一道长长的尾影儿,电光火石间,黑影便到得那黑旗军首领面门。
黑旗军首领显然是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一记冷箭,见到之时,赶忙侧首躲闪,但还是晚了,箭头划脸而过,形成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随之飞溅。
由于这一遭,青龙大刀的刀势早已所剩无几,只是单靠着重力和惯性往下落。杨曦趁此机会,横枪挡过,随即一招燕子斜飞,直奔那黑旗军首领侧脸而来。黑旗军首领的青龙大刀刚才已被杨曦的亮银枪格挡在外,此际更本没时间举刀来防,慌乱之际,刚忙臂上护甲硬生生地接过杨曦这一枪,重重的相击之音过后,那黑旗军首领只是战马后撤了几步,护甲丝毫无损。黑旗军首领面上的血已经染红了整个下边脸,并继续往下录流入到了自己的衣甲之中,下意识地摸了摸,看了看,闻了闻,叽里咕噜了一阵,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暴怒狰狞之色立显,举刀拍马,向杨曦直冲过来。
杨曦稳了稳心神,既然自己会葬身于此,那就势必要这个黑旗军首领陪葬,想罢瞬间心凝神聚,准备提枪迎敌再战。
马头未接、兵刃未撞之时,突听得不远处一声高喊:“蛮子狗贼,休伤得我杨哥哥性命”,声若雷霆,响彻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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