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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否取回情根、是否顺利斩杀混沌,你陷在辟世大能的三魂之中,情劫与天劫一同高悬……”他话语一顿,“待他们三魂合一,所谓情深意浓,不过是登临道途中的一场幻梦而已。”

雨声慢慢地大了一些,兰花叶被打垂了腰,通体一片翠亮。

禅清前辈说得,亦是普世之中所有修士的第一反应。

吾之劫难,他人之幻梦。

“修士之中,游戏人间者皆不在少数,对于修士,红尘数十年,弹指一瞬。而对于他来说,你的千百年,也只是过眼云烟。”

禅清见他落子,并未继续接下去,而是提醒道:“

江仙君,茶凉了。”

“……嗯。”

那只手将杯盏放下了,手指落在棋枰边上,紧挨着棋篓。

即便江应鹤神态如常,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禅清还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隐秘不发的伤怀。

“迷雾重重。”江应鹤轻叹一声,站起了身,走到了雨声清晰的木窗边,“依住持的意思,是即便我寻回情根,能够与之两情相悦,恐怕也是一场云烟,是么?”

禅清沉默少顷,话到嘴边,却在望着他背影时硬生生地顿住,半晌才道:“凡事,只要讲愿不愿意,便足够了。”

江应鹤推开了方才合了一半的窗,外面原本隐晦模糊的雨声乍然清晰,在耳畔骤响。

那株兰花叶片晶亮,即便是挤在一众生机勃勃的花叶之间,也显得鲜明醒目。

江应鹤道:“多谢住持。”

住持愿意这么说,已是看穿了他的心意。

江应鹤听到了他起身离去的声音,脚步声远去,极静谧的室内室外,只有雨声与风声在耳畔拂过,以及禅房里香灰颤落的微末生息。

可越是平静,就越让江应鹤从内而外地一步步思考、设想,一点点地回忆往事。

气氛愈发沉郁静寂。

江应鹤看了那株窗下的兰花一会儿,才注意到原来被雨淋湿的叶子下面,藏着几只蚁。

他也曾以为自己能保护他人、能为其蔽雨。

江应鹤收回目光,关上了窗。

————

江应鹤留在兰若寺静修一段时日。

这期间他跟禅清住持、以及诸多佛修、来此暂居的其他仙友见过面,参禅论道,过得十分平静。

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静而已。

在兰若寺扫了半年地的九婴妖君一边坐他对面画眉毛,一边嘀嘀咕咕地道:“半颗妖丹啊,心疼死我了。要不是那个祖宗对你有所图谋,我们早就在他的率领下一统修真界了。”

江应鹤听得好笑,坐在旁边翻了页书,道:“妖君当日可是凶悍得很,若无长夜从中行事,你我不免要交手。”

“嘶……”九婴又画错了,扔下黛石,怨念深重地道,“如果不是你要跟我交手,尊者怎会那般待我。”

江应鹤淡淡瞥他一眼:“若无这番际遇,你也不会扫地扫到觊觎佛修,

恩仇虽解、身份有别,这里都是出家人。”

“出家不出家,有什么关系?本君在这里,也是出家人。”九婴一身妖纹,虽穿僧衣,却妖气满身,眉间生出妖丹缺憾的裂纹来,即便形容俊美,却看起来莽撞生硬、不通人性。

这厮在兰若寺扫了半年地,竟被一位佛修吸引,非要强求姻缘。他钻研这些黛石胭脂,也不过是误以为人族的审美,便是出家人的审美。

江应鹤劝了几句,全然无效,此妖

几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翻了一页书,恰好看到妖族相关,问道:“若是修士误服阴阳果,佩戴外丹重新调和了阴阳,那此后慢慢调理身体、化解灵物功效,可否恢复如初?”

九婴撑着脸想了一会儿,头发毛扎扎地胡乱披在肩上,反问道:“佩戴外丹?自然可以恢复。只不过那该是纯阳的妖族……妖修失去内丹,境界跌落,严重者退回原型、就此陨落的也有。哪里来的蠢妖让人切内丹……”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自己也是其中之一,腆着脸凑过来,朝着江应鹤的袖子底下闻了闻,道:“仙君——”

江应鹤脊背一寒,敛起袖摆,道:“有话直说。”

九婴抬头看他,不知是否是在佛门清净之地养好了性子,还是妖族本就有的习性,示弱时的声调总有一些野兽变家猫的别扭感。

“住持将我另一半妖丹给了仙君,若是仙君无用,归还于九婴,如何?”

江应鹤听得一阵反胃,不知道为何长夜撒娇软糯动听,换了对方怎么就不堪入耳了。

他向一旁移了移,道:“本座与住持谈过此事,住持说你如今心术不正,待你真心皈依之时,自可还给你。”

一旁的大妖顿时泄了气,神情恹恹地坐回原处,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后又道:“算了,不光是我感情不顺,尊者也一样不顺。不知妖尊究竟为何喜欢上正道修士的,真让人无比好奇,像天犼妖尊那般人物,敢在妖神如日中天时叛逆谋反,在我族内斗中浴血而战……那样一位雄赳赳气昂昂的汉子……”

“咳。”江应鹤被茶水呛了一下,脑海中的印象跟“雄赳赳气昂昂”这六个字半天也重叠不起来,抚了下胸口,道,“

你继续说。”

九婴点了点头,道:“慢点喝,你可不知道,昨儿三青给我传信,说妖族到处都在帮尊者写表明情意的书信爱语,教他如何追求一位正道修士、寻求原谅。妖族久未征战,一身的力气都用在追回尊者夫人身上了。”

江应鹤继续看书,似乎有些走神儿,略微敷衍地“嗯”了一声。

“就算我身在佛门寺庙之中,也难以逃脱被摆布的命运。”九婴唏嘘了片刻,不过半年光景,就从那个一身戾气敌意甚重的恶妖,演变成了眼前这个憨批。他从袖子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小纸条来,“你看……行了,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住持说你是来散心的,就该好好舒缓一下心情,光看书哪里不能看。”

江应鹤被他缠得头疼,只好放下书册,道:“你也知道我是预感到天劫将至,才来此处静修,为何反而不让我安静。”

他话语虽冷,但脾性一贯平和。九婴已渐渐试探出来了,他心里惦记着江应鹤手中那一半的妖丹,自然想跟他拉近距离。

江应鹤接过那张小纸条,徐徐展开,见到上面的拙劣字迹中写了许多不成熟的建议,一看便是九婴应付场面、敷衍了事。

他视线向下扫去,看到纸条末尾是长夜的字迹:

“我错了,再也不犯了,我能到你身边去吗?”

字句旁烙着一个小猫爪印。

江应鹤诧异抬眸,看向九婴那张脸,从他的神情中完全看不出异样,便知道这是长夜通过这只傻妖带过来的暗示……小徒弟一向如此,心里的路九转十八弯,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江应鹤看完内容,还给九婴,语调淡漠地评价道:“拙劣。”

九婴瞪圆了眼:“你怎么能说我想得办法拙劣,不行,你得拿另一半的妖丹赔偿我……”

他话语未尽,就被江应鹤一本书敲到脑壳上,话语冷淡无比。

“本座是说你的主子。”他话语一顿,“手段拙劣。”

此言一出,江应鹤明显能感觉到某只蠢蠢欲动的猫受到了打击,躁动一片的气息安定了下来。

他在此处静修已久,那三人已忍耐至了极限。江应鹤心中有数,知道果然是长夜先到。

四周倏寂。

九婴还没回过味儿

来,就听到禅房外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小沙弥的声音清亮的响起。

“妖君,住持让你把后院给扫了。”

九婴习惯地站起身舒展筋骨,对着江应鹤道:“你看,兰若寺就是离不开我嘛,扫个地还得找我,要不怎么说道行深的修士都娇气……”

江应鹤:“……去吧。”

他合理怀疑这只憨憨的大妖在寺庙里把脑子憋坏了,不过如今戾气全无,人傻一点,反倒是好事。

就在九婴走后,那个小沙弥蹑手蹑脚的探头进来,见到江应鹤望过来,然后快跑几步扑到了他怀里,语调又软又甜:“江仙君!”

小和尚才四五岁,声调高,吐字还不是很清晰,听起来糯得黏牙,比长夜小时候看着还听话。

“我来啦。”小沙弥弯着眼睛道,“江仙君教我仙法吧!师父都不教我,天天让我锻体挑水,还不让我吃糖!”

他这几日被分来照看仙君,虽说是照看,也不过是兰若寺的下一代跟道门长辈见个面罢了。

不过小沙弥还真的以为是自己“照看”他,还跟江应鹤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仙君还有糖吗?空净好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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