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猛地抬起头：“皇帝！”
皇帝笑道：“皇祖母，您别急。海禁是国策，想动这个国策没那么容易。”
上一个提出来想开海禁的是成宗皇帝。
他都设计了一整套很接地气的详细制度下来。
可成宗皇帝刚把这套制度拿到朝廷上去廷议，反对之声就如海潮般涌来，而且反对者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的，十分冠冕堂皇。
后头灵王作乱，也是拿着成宗皇帝一意孤行开海禁，违背祖宗家法，动摇国本这个由头来的。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开海禁这件事，与国家是有利的，但这动了很多无数掌权的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讲白了，朝廷的海禁，禁的是民间的私船。一直以来，在两广那边有船舶司，专门管着官家对外的贸易。
大华的茶叶、瓷器、丝绸等，在外头是大受欢迎的，能挣不少银子回头。
而外头的新鲜玩意弄进大华，也能卖个好价钱。
除非遇着海难船沉了，否则船只要拉着货出得去，再把外头的玩意拉进来，一来一去，都是能挣得盆满钵满的。
皇亲国戚、大官要员，很多人挤破了头去投了钱在海船里。他们靠着这个能狠狠的赚钱，而且是源源不断地挣钱。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淑妃的母家了。
都有民谣，林家富流油，龙王见着羞。意思是淑妃的母家富的不能再富了，连龙王都比不上他们家。
动人利益如杀人父母。
开海禁难就难在怎么摆平这些人。
蚊子腿上的肉他们都想去刮的，可不会坐以待毙，绝无可能眼瞅着自己挣大钱的机会没了，而无动于衷。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这事儿难，你急不得。”
如今的朝廷之上，皇帝还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皇帝。他不能冒冒然然去开这个口，否则他自己就很可能就会黯然退场。
皇帝道：“一点点来吧。”
下棋总是一颗棋子接着一颗棋子。皇帝有耐心，可以慢慢来。
太皇太后道：“后位不能落入他们手里。”
这是皇帝要做到的第一步。
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中，不留痕迹地把后位交给自己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皇帝笑了：“大不了再出个情种皇帝吧。”
太皇太后笑道：“言官在看着呢！”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
言路早就被他们控制住了。早就可以做到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怎么对他们有利，言路就是什么样子的。如果皇帝顺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会称赞这是皇帝英明。但如果皇帝不如他们的意，那么物议就是沸腾的，说皇帝的行为这里或者那里不妥，必要受到天谴。
呵呵。
都是上嘴皮搭下嘴皮，把圣贤书上的那些话都掏出来，这里选一段，那里截一句，拼拼凑凑堆在一起，怎么说都怎么有道理。
还真是什么话，都让他们说尽了。
皇帝也笑了：“实在不行，那就空着呗。”
反正他也不着急。
太皇太后笑道：“立皇后的事儿可以不着急。但皇嗣的事儿，你可得上点心。”
宫中的嫔妃们总是生不下来孩子，这也不是个事儿。
这事儿还真不能怪皇帝，是嫔妃们自己斗来斗去，把孩子给弄斗没了。
淑妃、德妃这两个，皇帝不希望她们有儿子。一旦她们有皇子，那就会打破现在的平衡，这会影响到皇帝自己。
而其他嫔妃有了身孕，就会被这两人给弄没了。搞到现在，后宫里的人也不少了，见喜的陆陆续续也有，但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的。
皇帝道：“再迟两年再说吧。”
太皇太后道：“皇子还是得有的。”
说白了，没有会很麻烦。
比如成宗皇帝，但凡他的皇子们有一个是活下来的。皇帝就未必能登上这个位置。但这不是成宗皇帝的皇子们都给灵王给搞没了吗？这才轮得到皇帝的。
皇帝心中一动：“皇祖母，孙儿这两日招幸了一个乾清宫的宫女。要不就她吧。”
乾清宫的人总是比外头的人要可靠许多。
太皇太后道：“什么来头？”
皇帝道：“孙氏，祖上是徽州的，家里犯了事儿，自幼被罚进宫里来，是个孤女，跟外头没什么瓜葛。”
太皇太后道：“行！等怀上了胎，你把人藏到行宫。”
她停顿了一下：“等胎坐稳，你皇祖母我啊，亲自去行宫看顾着。有我这把老骨头在，我倒要看看谁敢乱来！”
现在掌权的这几个嫔妃也太不成体统。她们是能围追堵截一时，但还能拦着一辈子不让别人生吗？
这是不可能的。
她们家世是好，但人家家里也不差，不会白白让她们往死里欺负的。
太皇太后由着她们闹腾了几年，在心底摇摇头。
一个合格的皇后，得有大格局。
耽于情爱的那种人，成日里娇娇滴滴哭哭啼啼纠结爱不爱她的，当个宠妃合适，当皇后那还是算了吧。
而只盯着人家生不生得出来皇子，一肚子阴谋诡计的嫔妃也不行。
人心啊，是谋算不完的。而这宫里的人也是只会越来越多的。
大道直行，心有阳谋，立得住，看得远，这才是长长久久的理儿。
皇帝道：“皇祖母，孙儿谢谢您嘞。”
他顿了顿：“也早呢！这人，孙儿还想再看看。”
皇长子的生母那可不是好玩的。
皇帝说前半句的时候，太皇太后抬起了眼皮，听到他又说了后头几句话，刚提起来的心又放了下来。
太皇太后心里稍稍宽慰，只要皇帝不动真心，其余都好商量。
谁没几件趁手的玩意儿啊？
皇帝有那么几个喜欢的，也很正常。
只要皇帝不是一个心吊在了这个女人身上，那都是无碍的。
也是经历过才晓得。
真遇上这么个人，哪怕对方不怎么样，哪怕自个儿再聪明，人也还是会犯糊涂的。
宫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吗？
太皇太后转动了一下手腕上的十八子。
同样的事，她绝不允许在宫里再一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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