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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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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做了薛霁身边为他宽衣穿衣的贴身丫鬟,但凡薛霁在内院,苏雪摇都必须近身侍奉。

是以这一夜夜里,苏雪摇自然得守夜。

不过,这国公府内侍女多,倒不至于拿她当牛来使,一整夜都由她来守,不让她睡觉。

上半夜是这后院的一个一等大丫鬟盈袖守的,她是过了子时,才过来接的班。

一见她开门进来,盈袖立刻竖起中指挡在唇上,“嘘”了一声后,先是眼神示意她动静小些,之后见她走得近了,盈袖才又悄悄同她说:“三爷忙碌到了深夜才歇下,这会儿也才睡下没多久,你动作轻些。”又交代她,“你睡的时候警醒着些,三爷眠浅,可能会随时醒来传唤。”

其实方才苏雪摇进来,动作已经很轻。主子在休息,又是深夜,她不可能造出很大动静来。

但盈袖身为一等大丫鬟,非要这样训斥她一番,在她面前立这个威,她也只能受着。

苏雪摇心里自然明白,这国公府内,哪怕是下人们间的关系,也错综复杂。她升任得如此之快,想是得罪了一些人,侵犯了一些人的利益。所以,日后被针对,怕是常事了。

但苏雪摇一点都不在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面临着什么困境,总是会有法子解决掉困境的。

这般想着,苏雪摇便平心静气着应盈袖话道:“多谢盈袖姐姐提醒,我会注意的。”

盈袖倒也不至于太为难了她,毕竟是这青霄院内院里的一等丫鬟,有些体面。既说过了,也就是了。

盈袖离开后,苏雪摇睡在了盈袖方才睡的小床上。

她阖上了眼,却并不敢真睡。

夜很静,出奇的静,静得她都能清楚听到沙漏里的沙流下来的“簌簌”声响。

这样熬着,也不知熬了多久,屋内忽然传来了响动。

苏雪摇听到了声音,立刻起身穿鞋,然后轻轻踏足了内间。

果然,床上,薛霁已经睡醒。这会儿似是没睡好般,正卧坐在床上,微垂着头,一言未发。

苏雪摇静候在屋内,主子不发声,她也不敢问。

好在没多会儿功夫,薛霁便抬了头,朝她看过来了一眼。

“穿衣吧。”薛霁说。

他声音很低,也略沉,透着疲惫。

他今日早朝需要穿的官服,早在昨儿晚上便有人从前院送过来了,就整整齐齐的叠放在窗下的榻上。方才进来时,苏雪摇一眼就瞄到了。

这会儿听说他要穿衣,苏雪摇自然立刻去拿官服。

苏雪摇转身去拿官服的空挡,薛霁已经从床上走了下来。苏雪摇始终微垂首,故而她的视野里,只见一双被寝裤裹着的大长腿朝她缓缓踱来。

因为动作的幅度,轻轻带过的风,令那丝绸质地的寝裤很好的服帖在腿上,勾勒出那修长结实的模样。

苏雪摇只匆匆瞥了眼,并不敢多看。

待靠近后,那双腿站定。

苏雪摇这才不慌不乱的拿过宽大的官袍来为他披上,之后,则是为他整理衣角袍摆,最后,则是为他扣上官带。

直到做完这些,也不见有人送热水进来,苏雪摇忽然有些慌。

觉得情况不对劲。

她的差事办完了,忽然闲在这里,苏雪摇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然后,便听头顶传来了道低沉,且略显不耐烦的声音:“热水……”

“奴婢去催。”苏雪摇立刻蹲身请示。

见头顶没传来反对的声音,也没有怒斥……苏雪摇立刻起身往屋外去了。

正屋门前,自然也有守夜的丫鬟在。

见门开了,丫鬟忙问:“可是三爷醒了?要准备热水了吗?”

听到小丫鬟的这句话,苏雪摇这才彻底的明白,自己今日犯了大错。

但眼下顾不得这些,苏雪摇尽力稳住自己心绪,然后平静着吩咐下去道:“三爷已经醒了,我也已帮三爷穿戴好。今日是我失职,未提前告知。眼下已然来不及,快先去准备热水,回头三爷若要责罚,是我一人之过。”

门外守夜的小丫鬟闻言,方才还有些困意的,这会儿立刻困意全无。

“好,我这就通知下去。”然后嘀咕了一句,“怎么连这样的差事都办不好?万一连累了人怎么是好。”

苏雪摇知道,今日之事是她失职。但也知道,是有人在交接的时候故意没告诉她,故意给她设下的一个局。

但不管怎样,错了就是错了,此番再去主子面前辩解说是盈袖故意没告诉她的,不但没有这个证据,反而还会令主家心生厌烦。

三爷的时间最是宝贵,他烦公务之事还烦不够呢,又怎会有闲心来管她们丫鬟间的这些勾心斗角?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赶紧把错弥补了,继续把差事当好。然后,就是去主家面前请罪。

此刻内寝里,薛霁正安静坐在榻上。

门外发生的一切,他都听在了耳中。

倒没有发火,苏雪摇又再走进来时,见他这会儿正一身官袍的坐在矮几旁,手中正握着公文。

瞧见苏雪摇回来了,薛霁轻轻抬眸,朝她看去一眼后,复又垂下目光。

苏雪摇则赶紧在他腿边跪了下来,主动请罪道:“今日之事,是奴婢失职了,还请主子责罚奴婢。”

薛霁没说要罚她,但也没让她起,就只让她那样跪着,他则继续埋首于公务之中。

一时间,苏雪摇也拿捏不准这家主到底是何意了。但她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样跪着等主子发落。

差不多一炷香后,丫鬟们捧着热水和漱口所用的青盐和牙刷子来后,薛霁这才阖上文书置在一旁,他自己站起身来的同时,也准了苏雪摇起。

“起来吧。”薛霁淡淡吐出了这三个字。

“是,三爷。”主子没说不罚,苏雪摇起身后,也仍是垂首静候在那儿,不敢擅自离开。

可直到他洗漱完毕,又戴上官帽,已转身离去后,也不见他对自己有任何的惩罚。

于是,苏雪摇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来了些。

此番是最好发作的时机,若此时不提,想他这样的大人物,事后必然是不会再旧事重提了的。

若此时不提,事后却再计较,难免有些斤斤计较的小家子气。

苏雪摇心里大概清楚,今日这一关,自己算是逃过去了。

但她逃了这一劫,似是有人心中不大服气。

她一转身,便见盈袖跟在荣嬷嬷身后,二人皆一脸严肃着走了进来。

见此,苏雪摇心中便更是笃定了,今日之祸,定然是盈袖故意整治自己作下的。

但苏雪摇并不见任何异常,只照常向荣嬷嬷行了个礼:“嬷嬷。”

今日若三爷发难,虽说是雪儿犯的错,但她身为这青霄院里的掌事嬷嬷,自然也难辞其咎。所以,此刻荣嬷嬷心中十分愤怒。

“昨儿才夸的你机灵,怎的今日就犯下这样的祸事来?三爷醒了,第一件事便是赶紧告知门外守夜的丫鬟,这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荣嬷嬷质问。

盈袖似是怕再深问下去,会问罪到自己头上来,于是立刻说:“雪儿是机灵,可她毕竟才来府上不久,没有在底层做太久就升任到了这个位置,缺少历练。荣嬷嬷,依我看,不如还是让雪儿继续回去历练历练,这近三爷身服侍的穿衣丫鬟,还是得再另寻一个顶上才行。”

荣嬷嬷似是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正犹豫着,苏雪摇便也开了口:“荣嬷嬷,今日之事的确是我的错。就算盈袖姐姐没有告诉我三爷醒后的第一件事该做什么,我自己也该想得到才对。今日,我挨了三爷的罚,也是我自己活该。但请嬷嬷放心,日后必不会再犯这些低级的错。日后必事事警醒着,尽全力当好差事。”

闻声,荣嬷嬷朝一旁盈袖看去一眼。盈袖见状,似是心虚,又有些害怕,便讪讪缩了下脖子。趁荣嬷嬷不备时,她朝苏雪摇瞪来了一眼。

她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苏雪摇会把这个说出来,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方才之言,虽是她在请罪,但却句句针对的她。

荣嬷嬷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也就没再抓着不放,只说:“念你是初犯,这次便算了。但你记住,若再有下回,你便直接收拾包袱,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是再回到老夫人的寿安堂吗?

当然不是。

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她的考核未通过,得打道回府,再进不得这国公府了。

撇开她进国公府是另有所谋不说,便是这府内体面丫鬟一个月的月例,以及平时各年节主子们赏下来的赏赐,也是够人眼馋的了。

像这样的大户人家,一般人想混进来当丫鬟,也是不容易的。

签个活契,赚一笔银子,到了年纪再放出去。到时候,像这样大户人家的体面丫鬟,回到乡下,便是比那些小户人家的小姐都体面。登门提亲的,肯定不会少。往后日子自然不会愁。

也正因如此,荣嬷嬷才会这样警告威胁。

苏雪摇立刻应下道:“嬷嬷教训得是,奴婢定牢记教训,再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你跟我过来。”荣嬷嬷没再理苏雪摇,而是叫走了盈袖。

苏雪摇知道,今日的这一关,她算是彻底过去了。

但盈袖未必。

苏雪摇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侍奉好薛霁宽衣穿衣,薛霁一离开,她手上基本上就没什么大事了。

回了自己屋内睡了会儿,差不多天光四亮时醒来。醒来后往正房这边来,再见到盈袖时,就见她神色不佳。

苏雪摇知道,定是挨了荣嬷嬷训斥。

荣嬷嬷何等精明之人,今日之事,她定知道是盈袖故意算计的她。

荣嬷嬷其实无所谓她们这些小丫鬟私下里如何勾心斗角,但若是事情会影响到她的前程,她自然就不答应了。

苏雪摇知道,今日盈袖应该是被训得不轻。有今日的教训后,盈袖应该不敢再故技重施,这样陷害她了。

苏雪摇以为,这件事应该就这样过去了。但没想到,差不多到傍晚时分时,薛霁身边的小厮突然来传话,说是盈袖姑娘虽未到出府年纪,但三爷念其这些年辛劳侍主,有功的份上,特准其提前赎身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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