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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馆内，各个世家纷纷派了掌权之人前来为李牧然接风，礼物堆了满堂却仍有未尽之意，源源不断的礼品还有很大一部分被堵在了路上。
只是，李牧然还未出现。
众人忍不住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魏家家主这次并没有出现，此番派出的是其子魏若宣。一如昨晚的满脸苦相，魏若宣今日的面色依旧难看，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的时候。
昨夜父亲回家骂了他们一整晚，说他们一无是处，甚至不如解家几个孙辈。总之话语难听至极，他至今都不忍再次回想。
不过后来父亲转移了火力，改为痛骂武家家主。今天一大早就让他带着礼物来同将军致歉。
虽说拦了将军的车架，并不算什么大事，这李牧然早晚要走，剑南还不是他魏家说了算。但马车上终究还是有个皇子，于情于理都要表示一番，以示诚意。
想到一会儿还要打探李牧然此番来剑南的目的，魏若宣就开始头疼。
他的目的怕是整个剑南都知道，除了推举那档子事儿，还能有什么别的不成？不知道父亲到底还要他打探什么，他自是不敢多问，只能在此处兀自头痛。
“魏兄可是身体不舒服？”
一旁的解承乾看见魏若宣始终皱着眉头，按着太阳穴，不免上前关心一番。
“啊，是承乾！”魏若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有些慌乱。
“只是昨日睡眠有些问题，无碍，无碍！贤弟切莫担心。”
“那就好。”
解承乾见他无事，便不再多问，只是环顾了下四周，有些感慨。
“倒是不成想，此次李将军的私行，竟会得如此多的家族看重。”
魏若宣一听解承乾主动谈起了李牧然的话题，眼睛顿时一亮，主动攀谈了起来。
“有多久没见过如此多的家族的人了，倒是想不通，这群人如此有兴趣，背后的目的为何？”
“哦？”解承乾状似意外的看着魏若宣，一脸吃惊。
“难不成魏兄没有此番打算，也依旧前来了？”
听到这话，魏若宣脸上的疑惑更甚了，连忙询问道：“什么打……”
话音未落，厅内立刻肃静了下来。李牧然在亲兵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坐在了正前方的椅子上。
“将军威武，我等听说您此番来剑南游玩，特意前来拜见，并为您奉上家里的特产！”有人一马当先开始恭维了起来，其余众人立刻跟上，生怕慢了些就难以在将军面前长脸。
钱贺看了看将军的眼神，立即出刀，制止厅下众人的喧扰。
原本吵闹的厅堂立刻安静了下来，在场的谁都没有料到，李牧然竟然会拒绝他们的好意。
又等了片刻，李牧然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诸位的来意，我已知晓。但我此番来剑南，确实是私行。诸位的礼物，我收了也无用。如此，还请诸位自行拿回。时候也不早了，劳烦大家在这儿等了一个早上，都散了吧。”
说罢，李牧然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示意众人赶紧离开，他看着心烦。
其他人见李牧然的样子确实有些烦躁，便纷纷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武、魏、解几家。
武家家主此番派来的是长子武宗扬，他率先出列行礼告退，全程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解家也是如此，离开的毫不拖泥带水。倒是魏家不知为何，犹豫了几番，似是有话想说，但最终也随着解家离去了。
众人见状，也纷纷行礼告退。车马在门前又堵了许久，四方馆才终又恢复了清净。
可李牧然没动，钱贺也没动。主仆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门外的喧闹，置若罔闻。
车轮压着地面的声音、马儿嘶鸣的声音和小厮们互相抱怨的声音不绝于耳，李牧然听着这些深觉无趣。一时间有些想念自家闺女了，也不知道她初到别人家还会不会赖床不起，突然间与他分路而行会不会觉得不安。
剑南和京府，倒是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不如自己家好。
直到脚步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李牧然的胡思乱想，他眉梢一挑，心道：
果然还是来了。
半路折返的正是武宗扬和解承乾。
“刚刚走的倒是痛快。”李牧然眉间带笑，语气却不怒自威。
“人多总归会让您心烦，我等也不好让将军为难。”武宗扬眼神恭敬，弯腰行礼解释着。
他低着头，眼神坚定而又柔和，狂妄却又恭敬。主坐上的李牧然暗自摇头：是个好苗子，但可惜了。
“说吧，何事？再次返回总不至于是来特意给我问安的。”
李牧然抬手示意二人坐下，而后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示意钱贺再去呈上一份新的。
转眼间，屋内只剩下了李牧然、武宗扬和解书韫三人。
武宗扬思忖了一番，便开了口。
“想必大人对剑南推举一事不会置之不理。”
没否定李牧然此番的私行说法，也没断言李牧然定会主导重审剑南推举一事。
李牧然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武宗扬却突然跪了下去，双手举着一沓卷宗，置于头顶，朗声说道：
“不论如何，武家定会以将军马首是瞻，将军的任何吩咐，武家也会义不容辞、竭尽全力的完成，势必助大人破获此案。这是此次推举事件中，武家收集到的证据，还请将军过目！”
李牧然依旧不语，也没有接过武宗扬主动呈上的卷宗。而是转而问向一旁始终不出一言的解承乾。
“你呢？”
“自是与刚刚武家所言相同，唯将军马首是瞻。”解书韫起身而立，微微伏腰，以表忠诚。只是少了些谄媚，多了些风骨。
“解家没有证据？还是说此次推举一案，你解家也有参与的份？”
“解家家风不允许族内子弟做出此等龌龊之事，还请将军放心。”解承乾大义凛然，眼神直视着李牧然，没有一丝惧意。他从怀中掏出了几封信件，上前几步，将信递出到李牧然伸手便能够到的距离，继续说着：
“不过我解家虽没有证据，倒也有东西想要交给将军。”
“哦？”
李牧然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的看，良久，他伸出手，接了解承乾递过来的信，放在手里，而后吩咐着：
“起来吧，东西放在桌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武宗扬起身，恭敬的将卷宗放置于李牧然身侧的桌子上，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牧然打断。
“回去吧。”
武宗扬有些不甘心，他看了看身侧的解承乾，眼底的不甘很快便转回了一开始的恭敬。对着李牧然地行礼，抬脚离开了四方馆，与他第一次离开时同样果断。
只是在回到马车上，那眼底的神色才缓缓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底色。
贪婪、深邃、自傲、不甘。
李牧然显然并不在意武家被他拒绝后是何种心情。
“我的回礼，如何？”见武宗扬离开，李牧然对着解承乾笑了笑，打趣地问道。
“能得将军信任，是我族的荣幸。”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吧。”李牧然的眸子很快便冷了下来，这几封信件可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你呈上的这几封信，究竟是什么？”
语气微怒，意在警示，又意在提点。
“信中所写，乃是我解家的诸多罪证！”
铿锵有力的话语，并非出自解承乾之口。门外一个拄着拐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后背微驼，仍努力的挺直脊背。白发高高竖起，连碎发都没有一丝。许是在外等候了许久，老人的面色有些泛红。
来人正是解家家主，也是现在剑南书院的院长——解启行。
李牧然立刻从椅子上走下，前去搀扶。奈何解老爷子非要坚持行礼，李牧然也只能作罢，在他行礼之后，将其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您老能来，倒是叫我好生意外啊，解家究竟做了何事，竟能让您亲自跑这一趟？”
李牧然对解家一开始的投诚并不意外，各个世家都是聪明人，虽暗地里和皇室较劲，但始终不会把态度放在明面上。他这次来剑南，虽要查案，整顿剑南的世族，但依旧会有世家主动递上橄榄枝示好，为他们后续的计谋铺路。
他以为，解家一开始的目的也是如此，可现如今看来……
解启行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半天，呼吸才堪堪平顺，解承乾在一旁不断的帮助父亲顺背，满脸心疼。
为了出事的学子，父亲操心的太多，本来还算得上是健硕的老头，硬生生地被磨弯了腰。
“还是我来说吧，父亲。”
解承乾想了想，还是抢过了此次认罪的任务。老人正直善良了一辈子，总不能晚年白白担上如此罪名。这些词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对他都是一种侮辱。
解启行本来平顺的呼吸瞬间急促，连忙起身想要拦下解承乾，可到底是年纪大了，速度比不上年轻人。
解承乾说完这句话后，便朝着李牧然跪了下来。
刚刚交涉中，站得笔直没有一丝惧意的解承乾，在此刻却弯了膝盖，撇下了满身风骨，重重的跪下了。
“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李牧然看着眼前的二人，眸色暗了暗，两人搞了这么一出，想必解家的罪名定不会小了去，但他当着武家的面选择了解家，现如今只希望这解家所犯的罪行能有挽回的余地。
“说吧。”
“我解家自知身犯重罪，不可饶恕。我们此番投诚目的并不在逃脱惩罚，只希望您能看在书因的面子上，留下我儿的性命。”
“到底是何事，能让……”
李牧然的耐心快被耗尽了，这二人铺垫如此之长，让他愈发觉得事情好似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解家所犯罪行，乃是——通敌叛国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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