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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静一边想上司邓一峰讨论60楼的传信，一边分心思考背后可能的隐情。
很难说，是小谢总特意找机会试探，还是正好碰上了这件事，而后随手为之。但总归，小谢总已经隐隐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而且黄文静还有一层隐忧，就自己的上司国昌工业的总裁、集团副总裁邓一峰，和分管国昌工业的集团总裁董事郭正之间关系太密切了。
还是那句话，谢董掌管国昌期间，他们两个关系再密切，其实也无关痛痒。他们不可能报团对抗谢董。如来在座，诸佛俯首。
但是小谢总时代呢？小谢总会对这种密切关系心存忌惮吗？他们二人又会抱团，想要从小谢总手中分走更大的权利吗？
黄文静看着沉默的上司，他觉得小谢总或许并非杞人忧天。如果邓一峰没有这个想法，他就直接应下任务好了。以前如何对待谢董，现在如何对待小谢总，自然满天乌云散了。黄文静心里叹口气，恐怕邓一峰并不打算这样做了。
果然邓一峰沉默更久，之后道：“我，还有国昌工业，肯定都会服从集团的领导和管理，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一切得按照规矩来。”
他吩咐道：“文静，你可以回复林曦了。流转的公文，或者小谢总的亲自吩咐，两个有一个，工业这边立即照办。如果没有，我们不能模棱两可、不明不白的接下任务。”
他又自己解释了一句，“反正这件事情，要着急的，也不是我们。要着急，也应该是基建那边。”
邓一峰终究还是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接着道：“文静，你再辛苦一下。跟基建那边做个沟通。也说清楚我们这边的不容易，最好让他们赶紧补一个行文。”这样自己这边虽然给60楼一个软钉子，但也给了60楼一个台阶下。
黄文静心中暗道，这几年的叹气，都在今天用完了。邓一峰以前既服从于集团ceo的管理，又服从于谢董个人。
现在，他显然仍然服从集团ceo的管理，但他敬的是职位，而不是小谢总这个人。看来以后自己要多加考虑了。
黄文健掩下眼所有的思绪，起身恭恭敬敬地答应下来：“邓总，我知道了。我马上和总裁办、基建方面联系。”
黄文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了门，抽出一沓子a4纸。拧开钢笔，在纸上把自己的想法慢慢写下来，一点一点地整理思绪。
他仔细分析各方手中的筹码，以及其中的各种利害关系。终究是不得要领，无法下定决心。于是，黄文静开始专注眼下，思考稍后要做的事情。
他又看了一遍纸上列出的一二三步，默默过了一遍，觉得没有大问题。这才把那张纸抽出，顿了一下，又把接下来的三四张纸一起拿起来，塞到碎纸机，看着碎掉。
然后，黄文静拿起桌上的电话，准备按计划，先联系国昌基建分管船运的副总裁孔青烈。这是和他平级的同事，二人沟通也很顺畅。毕竟是工业帮基建办事。孔青烈那边一口答应，赶紧补个请示报告。
挂了电话之后，黄文静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他最先想起来的，还是孔清列的履历。集团建设部出身，然后到了子公司，和自己很像……
黄文静不免想的更多一些。如果从这一点上来看，像自己、像孔青烈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都是被集团总部培养起来，然后下到子公司锻炼升职。
自己这一批人中，发展最好的，莫过于国昌地产的总裁、集团副总裁万宁。当然她他的个人能力自不用说，但更重要的是，万宁不仅是总部下派，更是谢董的总助出身。
同时，自己这一批人的年纪，大概都集中在四十到五十岁间。这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年纪。
比如，上司邓一峰目前是55岁。邓一峰已经是四大子公司之一国昌工业的总裁、兼任集团副总裁，他的上升空间已经很小了，再往上就是集团总裁。
一方面，集团总裁往往都是董事兼任；另一方面，如果总裁职位没有空缺，下面的人自然晋升无门。
所以，比起职位上的晋升，邓一峰更看重对实际权利的掌握多寡。这也是客观现实决定的。
但自己、还有孔青烈等人则不同。自己现在是二级子公司国昌芯片的总裁，兼任一级子公司国昌工业的副总裁。上面还有一级子公司的总裁、集团副总裁。
自己等人正是年富力强，上升的空间还很宽裕。想到这里，黄文静心中的天平就不免偏了一两分。
让基建那边迅速打一个请示报告，对邓一峰无疑是有利的，但对于自己则不然。自己出面，忽悠着基建打了报告，60楼肯定不高兴。基建如果反应过来，恐怕对自己也有想法。
黄文静踌躇了一二，还是重新拿起了电话。对面很诧异地说：“文静，还有什么没说清楚？”
黄文静暗示道：“青烈，我想了想，不提醒你良心过不去。60楼那边，本来直接把事情交给了我们工业方面。不过我们邓总很重规矩，觉得补齐流程比为好。”
孔青烈的声音快速传来：“60楼？你是指六十楼的……”
黄文静没有答话。孔青烈倒是很快反应过来，说：“不管怎么样，多谢了。”
他也给黄文静提供了个消息：“本来我们也在考虑，是否要打个正式的请示。但是，潘总担心小谢总怪罪我们多事，而且又是把困难上交。所以才请总裁办帮我们探探风向。”
这个潘总，说的就是国产基建的一把手领导、总裁潘玉荣，同样兼任国昌集团的副总裁。
黄文静若有所思，孔青烈建议道，“不管如何，你们邓总都把这个和基建沟通的任务交给你了，他肯定是想看到结果的。”
他暗示说：“我们潘总为人十分谨慎细致，如果他那边有什么考虑……”
再次挂上电话，黄文静继续思索。如果基建方面，最后没有把报告上去，那自己总要给邓一峰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与其让他认为自己传话不力，没有把基建忽悠住。还不如让他觉得，是基建的潘总出于别的考虑，压下了报告。
黄文静拿出手机给潘玉荣发消息。潘总不是他的直属上司，但黄文静的措辞反而更加谦卑。
“潘总，我是文静，打扰您了。关于协调华夏船舶的事宜，不知可否向您电话或当面报告请示？”
黄文静觉得，对自己的直属上司，自然是要尊重的。但直属上司更加看重的，往往是下属能否在工作中对于他的指示执行到位。
而且长期接触，对彼此的为人也有一定的了解。日常相处，便是有些小事无意失礼，直属上司反倒不一定特别计较。
但对于潘总这样的其他部门的领导上级，才更加需要客气有礼，给足面子。
过了几分钟，潘总直接回电。黄文静立马接通，恭恭敬敬道：“潘总，我是文静，耽误您的时间了。”
待对面寒暄了两句，他直接说：“我向您简要汇报。目前已经和华夏船舶了解过了，他们临时接到了政府的加单。所以现在产能确实出现了不足。他们旗下的华船动力、华船科技、华船三局，都在开足马力、加班加点。”
黄文静快速说明了打探来的情况，并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再加上在我们之前，还有其他企业的商业合同在排单。如果我们坐视不理，对方大概率会延迟交付。”
潘玉荣那边说：“文静，你这个消息很及时，也佐证了我的判断。如果真的等到华夏船舶来通知延期交付，那可就迟了。”
他带着些忧虑，“何况，原因又是承接了政府加单。如果他们非要坚持这是不可抗力，那也没有办法。再说两家关系一向紧密，不可能真的因此，就要求他们支付高额违约金。”
黄文静真心称赞道：“还是潘总您见微知著。这样才有机会，把问题扼杀在苗头阶段。现在我们发现的早，还有活动的空间和余地。”
潘玉荣客气地说：“这件事情，还劳烦邓总和你关心支持。”
黄文静谦逊地接着道：“都是同一个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工业这边自然责无旁贷。只是关于流程上……我们邓总还有些想法。”
他笑着解释说：“您知道，我们邓总一直对内要求甚严，很讲究手续齐全、流程完备。不知道基建方面，能否给上面补一个正式的请示报告，到时候60楼批下来……”
潘总并不像孔青烈开始那样，一口答应补请示报告。反而语气亲切，似在拉家常，又似在为黄文静报不平。
“走流程这种小事，怎么劳烦你一个副总裁亲自过问？居中协调，可是总裁办的职能。难道他们连这个都不做，反而推给你们工业。哪能让你们工业，既出力又劳心呢？”
黄文静并不直接接话，只是谨慎地道：“总裁办那边的想法，我们不清楚。不过都是为集团利益着想……”
他稍停一下，斟酌着说了一句：“思路不同而已。我和孔总也沟通过细节，但是总要再向您汇报一次，才不失规矩。”
黄文静说完，不由得屏气凝神，紧张地等待着对面潘玉荣的反应。这极大地关乎着他下一步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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