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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大奶奶谢氏这边,丫鬟石榴刚侍奉着她喝完药膳。这自打她生下女儿之后,谢氏已经不记得自己喝掉多少苦涩的药了。可往日里,她并不觉着有多苦的,毕竟刚开始再觉着苦,日子久了,也就不那么苦了。
可今个儿,她却觉着唇、齿间的苦涩竟是怎么都无法消散。
石榴见她这般,忙要拿了蜜饯过来,却见谢氏轻轻摇了摇头,自嘲的开口道:“石榴,之前传出世子爷要娶顾氏过门时,我还以为顾氏过门之后,日子怕是很难过的。这府里哪个不是迎高踩低,国公夫人又不喜她这个儿媳,只怕她的日子,不会比我好多少。”
“可不过几日的功夫,我便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顾氏的命真的比我要好。”
石榴哪会想到平日里最是谨言慎行的夫人会有这么一番感慨。可她也没觉着有多奇怪,毕竟世子夫人嫁进门后,夫人多了这么一个妯娌,自然少不了去比较的,而这对比之下,夫人又怎么可能再这样自欺欺人。
其实别说自家夫人有这番感慨了,石榴这个当奴婢的,也颇有些佩服顾潆的。
这不说别的,就顾潆那样的声名狼藉,这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如她这样,过门之后哪个不是夹着尾巴过日子,哪个不是在婆母面前小心侍奉,可以说怎么卑微自怜都不为过的。
可偏偏,这世子夫人丁点儿的自惭形秽都没有,也不像是畏惧国公夫人的样子,这倒也罢了,过门之后不过几日竟然就能让世子爷那般护着她,昨个儿夜里更是罚了二姑娘不说,还和她圆了房。
这若世子爷如三老爷一般,是那等贪、恋美、色的性子也就罢了,可偏偏,世子爷最是冷静自持,所以能为世子夫人做到这般程度,石榴只能想到一个理由,那便是对于世子爷来说,世子夫人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要荣辱与共的。
想到这些,石榴瞬间明白了方才夫人何以说顾氏比自己命好了。
顾氏可不就是命好吗?有这么一个夫君,便是冲着这个,已经赢了京城所有的贵女了。
想到世子爷这般护着顾氏,石榴又不由想到了大少爷。哎,这但凡大少爷肯替夫人周全一些,护着夫人些,夫人也不至于这些年受这么些委屈的。
可这大抵就是命吧。荣昭郡主最不喜欢大老爷唯唯诺诺,在大长公主殿下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可大少爷在荣昭郡主面前,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可偏偏,这门婚事落在了自家夫人头上。
这么几年下来,石榴都有些不记得自家夫人未出嫁时,那意气风发,光彩耀人的样子了。
夫人是内阁大学士谢家的嫡长女,自幼也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又哪里能是丁点儿脾气都没有的性子。可自打嫁到信国公府,有了荣昭郡主这个跋扈的婆母之后,夫人的性子早早就被磨平了。
心下这样感慨着,石榴只能安慰自家夫人道:“夫人,郡主不过是因着您未能诞下个哥儿,所以才这样处处看您不顺眼。等您有了儿子,一切都会好的。日子总会熬出来的。”
谢氏听了,却是喃喃道:“会熬出头吗?”
石榴哪里能听不出夫人言语间的沧桑,不过没等她想好怎么应答,却见有丫鬟进来低声回禀道:“夫人,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了,说是世子夫人请您往后花园一趟呢。”
谢氏听了,先是诧异,下一秒又不知为何,心里竟是咯噔了一下。,
她是知道自己女儿平日里最爱往后花园去玩,所以她不难不去揣测,这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也不怪谢氏自己吓自己。实在是顾潆差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叫她往后花园去,这多少有些不合规矩。自己名义上怎么说都是她的大嫂,她便是想找自己吃茶聊天,也该先往长房来熟悉熟悉关系,再做他想的。毕竟哪家的妯娌相处,都是如此的。
而且,那日顾潆给府里的人敬茶时,谢氏对顾潆便颇有些好感,觉着她不是那种不知规矩,更不是仗着自己坐了世子夫人的位子,故意膈应人的性子。
心里这样思量着,谢氏再坐不住,直接便往口走去。
倚春见着谢氏出来,忙屈膝行礼,之后又如实把方才后花园撞见的事情都回禀给了谢氏。
谢氏听了一边害怕,一边又极其愤怒。
她不敢想,今日若不是恰巧被顾潆给撞见了,自己女儿会不会就这样溺了水。
“大奶奶,您别急,小主子有我家夫人护着,那两个刁奴也被我家夫人叫人给制住了,就等您发落呢。”
想到自己女儿差点儿就出了意外,谢氏连指尖都在颤抖。她第一次这样自责,想到女儿生下来之后,她没有照顾过她一夜,就连喂养也都是有奶娘经手。
当时荣昭郡主犯了头疾,非说是女儿克她。她刚出了月子,便被荣昭郡主故意刁难。之后,又被荣昭郡主逼着赶快生个哥儿。
她以为自己忍了这么多委屈,只要自己忍着不去亲近女儿,女儿便不会被郡主迁怒,而那些奴仆,她们并非荣昭郡主指派过来侍奉女儿的,而是自己亲自挑选的,定会对女儿尽心尽责。
可结果,她们背着自己的时候,竟然就是这样看顾自己女儿的。
心里千百个念头闪过,谢氏急急便赶往了后花园。
等见着怯怯的躲在顾潆怀里的陈怜时,谢氏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搂了女儿在怀里。
半晌之后,谢氏的身子才不再颤抖,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抬眸看向顾潆道:“二弟媳,今个儿的事情,我记下了。改日我定亲自去谢过你。”
顾潆平静的看着她,却是没有说寒暄的话,反而是开口道:“大嫂,我觉着你或许可以让贴身丫鬟带了怜姐儿下去,细细检查检查她的身子。”
随着顾潆的话,谢氏倏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陈怜。
顾潆见她差点儿要晕厥过去,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顿又道:“大嫂,怜姐儿现下无事,一切就不算晚。”
方才倚春往长房去请谢氏时,顾潆已经掀起陈怜的袖子,仔细看过她的胳膊了。
如她所想,陈怜胳膊上的伤口如果不细看,根本不会被人发觉到。
可顾潆因着同样受过这样的苦楚,所以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胳膊上尚且如此,想必身上也一样吧。
一旁,石榴听着这话也吓坏了,可她也不敢耽搁,急急便抱了陈怜下去。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便见石榴红着眼睛回来了,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道:“夫人,奴婢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两个刁奴竟敢这样虐待小主子。夫人平日里对她们难道不好吗?她们怎敢这样对小主子!”
石榴说到后来,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夫人,这两个刁奴如此虐待小主子,可等到小主子给您请安时,又威胁小主子,让小主子说尽了她们的好话。往日里,您听着那番话没少重赏她们,可现在想想,这多可笑啊,世间竟有如此刁奴,敢如此哄骗您。”
饶是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可谢氏还是险些没有晕过去。
她几步上前,一脚就朝为首的婆子踹去,“贱婢!你们竟敢这样对怜姐儿!”
看着谢氏眼中的怒火和恨意,这两婆子终于知道自己玩完了,忙磕头求饶道:“大奶奶,是奴婢们鬼迷心窍,您就当奴婢们魔怔了,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谢氏听着这求饶的话,却是潸然泪下,她想到了陈怜。那么小的孩子,在她受了折磨求饶的时候,这两个贱婢可曾心疼她半分。
想到女儿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是在荣昭郡主面前立规矩,或者刚服用过易于怀胎的补药,因着药效她阵阵泛着恶心,在床上躺着。
脑海中闪过这一幕又一幕,谢氏突然觉着自己是个罪人。
“来人!把这两个贱婢给我拉下去杖毙!”
这自打谢氏过门,信国公府阖府上下谁不说谢氏最是好性子,最是宽容贤良。何曾见过她这般冷酷而又狠毒的样子。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婆子都吓坏了。
一旁,看着这一切的顾潆暗暗叹息一声,半晌,她冷冷看着众人道:“怎么,大奶奶的话,你们都没听到!还是说,你们要我把这事儿回禀给大长公主殿下,让大长公主殿下下令……”
话还未说完,原先观望的人便上前堵了这两个婆子的嘴,押了下去。
没一会儿,便听到杖责的声音传来,而这两个婆子原先还哭天喊地的,可后来,慢慢的便再没了任何的声音。
听着两个婆子咽气,谢氏面上瞧不出喜色,反倒是抬眸看向顾潆,轻启嘴唇道:“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方才若非你站出来,该是没人听我的命令的。”
说罢,她又自嘲道:“我这长房大奶奶当的,是不是太窝囊了。可我也不想这样的。有哪个当娘的不爱自己女儿的,那可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可郡主不喜欢怜姐儿,不只因着她不是哥儿,还因着有术士说怜姐儿和她命里相克。我为着这个哭过,也求过大少爷,让他多疼惜女儿一些,如此郡主即便不看在我的面子上,看在自己亲儿子的面子上,总该不至于那般厌恶怜姐儿的。”
“可大少爷怕郡主,还说什么若是因着这个反倒是弄巧成拙惹怒了郡主,郡主或许会把怜姐儿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养着。我哪里能不知道郡主嚣张跋扈的性子,就再不敢提这事儿了。平日里见着怜姐儿时,也不大敢亲近,只恐惹了郡主的不喜。”
“可我都这样处处忍让,忍着郡主,对郡主百依百顺了。为什么,为什么非但没有庇护到我的女儿,还让她受这么多委屈呢?”
说着,谢氏终于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自打她嫁到信国公府,所有的委屈她都自个儿憋在心里。这还是头一次,有了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看着痛哭流涕的谢氏,顾潆脑海中却出现了上一世,陈怜死后,两人在寺院给陈怜点长明灯时,谢氏也是这样在自己面前痛哭。
想到这些,顾潆突然也眼圈红了起来。
可她却没有任由泪水掉落下来,反而是紧紧抓着谢氏的胳膊,看着她道:“错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欺负你的人。”
“你知道吗?老天爷有时候就是这样做弄人。你委屈求全,忍辱负重,小心翼翼,别人只会越发觉着你软弱可欺。可你若撕破脸皮,换一种活法,未尝不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顾潆的话让谢氏直接就愣在了那里,她心里此刻就如针扎一般,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顾潆的话却让她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她所受过的委屈。
“大嫂,其实好多事情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就比如我,在我回京那几日,传出和世子爷的婚事时,大嫂肯定也觉着我的日子只怕比你还苦吧。可你看看,我和国公夫人交恶又如何?得罪了二姑娘这个小姑子又如何?她们能逼着世子爷休掉我不成?”
“当然,我知道我说这些,大嫂肯定要说,是因着世子爷护着我,所以我才有和命运抗争的资本。可是大嫂,所有的东西其实都是靠自己争取的。”
“你是谢家的嫡女,嫁进门来这么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到时候你大可以撕破脸,告到衙门去,看郡主和你,谁比谁脸上好看。到时候,整个京城都要唾弃她的。”
“至于大少爷,如大嫂所说,不堪大用。既如此,大嫂又如何需要讨他的欢心,一心替他生儿子。再说的直白一些,为了生下儿子拖垮自己的身子,鬼门关走一遭,走过来了身子也灯枯油尽,到时候怜姐儿又有谁疼惜。她将来出嫁,有谁给她选夫婿,在婆家受了委屈,又有谁护着她。难道大嫂也想让怜姐儿和您一样吗?”
“还是说,让怜姐儿自幼看您在郡主面前委曲求全,受尽委屈。然后便觉着这一切便是所有女人都该受的。所有的女人嫁人之后,都要受这样的煎熬。可实际上,这不是真的,人有时候是可以有些勇气的。”
顾潆也没想过自己会说这么些,她也想过,自己这么说会不会让谢氏以为她别有用心。可她还是说了。她真的不想谢氏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所以,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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