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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溪感觉到，郑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长时间了。
这让她浑身不自在，却又有点暗喜。
可惜，这目光随着两个陌生人的离开，而转移了，再也没有回归。
她鼓起勇气和他说话：“郑夺，李旭东说你考了六百分。”
她故意把599说成600，等着对方纠正。
然而，郑夺侧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只是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
她停顿了一会儿，再次鼓起勇气，问：“你想报哪几个学校啊？”
李旭东抢答道：“中原大学！勇敢吧？五百九十九分儿，就敢报中原，而且，你们猜，其他三个空，还有第二、第三志愿，他报的啥？”
他脸上，洋溢着一副“瞧我多能耐，知道内幕，快问我”的得意表情。
王燕和另一个女生齐声问：“报了什么？”
李旭东两手一摊，把眉毛扬到大气层外去，“没！有！他竟敢只报一个第一支志愿，就一个，非中原不上。没有第二、第三志愿，牛逼不牛逼啊！”
大家看郑夺，郑夺看窗外，好像没听见，或者听见的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而且无聊事。
王燕马上反应过来，“郑夺，你是不是打算复读啊？你这分数，要是中原市的，肯定没问题，但你不是啊！这很悬啊，你知不知道？”
夏小溪低下头，捏着自己的衣角，拧出两个小漩涡，反反复复地拧，好像很好玩似的。
她很想问他，到底有没有把握，是否真的要复读。
但看他这副不管生人、熟人，都勿近的冷漠表情，就不敢打扰了。
她看看两位女同学，迫切地希望，她们能替自己问出来。
然而，郭辉为了找回存在感、优越感，马上打断了她们的发问。
“中原大学有什么牛逼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夏小溪身边靠，“在国内，也就勉强排进前十吧？放到国际上，那叫名不见经传，至少四五百名开外。
“夏小溪，过几天，我要去髪国，参观我的普鲁士大学，顺便看看骡妇宫，和矮肥儿铁塔，跟我一块儿去玩玩儿？
“我爸有门路，护照、签证好办得很，一天就搞定，所有钱我出。”
王燕问：“你已经定好了，要去那个‘卤屎大学’啦？那为什么今天还来拿志愿表？”
“什么‘卤屎大学’？尊重点！那可是世界一流的名校。谁说我是来领志愿表的？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来跟十九中的同学告别的。”
李旭东好奇地问：“普鲁士大学？世界名校？我怎么没听过？”
郭辉在拥挤的车厢里，掏出香烟，点上，吸一口，吐一口，咳两声，才说：“贵族学校嘛！普通学生，人家根本不收，一般人不知道，不很正常吗？权贵的小圈子才知道。”
同学们，以及车厢内周围的路人甲乙丙丁们，都投来羡慕嫉妒，甚至憧憬加崇敬的目光。
“普鲁士大学？”一言不发的郑夺，这时开口了，“我知道，确实很不一般。”
“哟哟哟，郑夺，这你都知道？见识挺广嘛！难怪有勇气，编出个收购工厂的牛皮来！那你说说，我们普鲁士大学，和你向往的中原大学比，怎么不一般？”
“没法比。”
“哎——也别这么妄自菲薄。你还是说说，普鲁士大学比中原大学，到底强在哪里？让我也对自己的母校，多了解了解。”
“中原大学，已经老了，建校一百多年，占地五千多亩，是国内双一流的重点大学。
“普鲁士大学，年轻得不得了，去年才建，租了个九十平方米的办公室。”
郑夺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同学们，和周围的乘客们，一下子都懵了，包括郭辉。
半天没人接话，一切不言自明。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知……不对，你胡……胡说什么？”郭辉的口吃又犯了。
前世，郑夺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直到他乘上去往瀛城的列车时，依然对郭辉能进入普鲁士大学这样的“世界顶尖学府”羡慕不已。
但今生，当他再次见到郭辉，并从对方的“未来”中，“看”见普鲁士大学的真容时，彻底释怀了。
他“看”见，前世的郭辉，在父母陪同下，前往髪国普鲁士大学参观。
三人跟着导游，行走在一个小镇的清冷街道上，来到一栋石砌的古旧建筑前，进了门，打听录取通知书上
所写的地址。
是这里没错。
然后就看见，那间九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向他们敞开了校门。
本着“来都来了、钱都交了、反正没人知道”的心态，郭辉办理了入学手续。
而此时此刻，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再次读取郭辉的未来轨迹，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面目全非了。
显然，这个人的命运，也被自己改写了。
李旭东问：“郑夺，你说的是真的？普鲁士，去年才建校，就一间办公室？那不是，和方鸿渐上的那个克莱登，有一拼啊？”
最腼腆的夏小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捂着嘴，只露出弯弯的眼、淡淡的眉。
王燕和另一个女生低声细语：“垃圾仔，上垃圾学校，还到处炫耀呢！”
郭辉无地自容，跑到旁边狠命拉了几下厕所门，没拉开。
门把手上，显示着红色的“有人”。
他急得满头大汗，全身上下摸索，手和嘴唇都在哆嗦，“不不……不——可能！我我我……给……给我——爸打电话！诶？哎！哎——我——我——手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