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上过妇产科的台子？”
李敏玉用眼角余光瞥了李齐一眼，有些奇怪道。
“嗯，以前实习的时候跟台过。”
李齐现在虱子多了不怕咬，说谎连草稿都不用打，张口就来。
“我怎么感觉你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想干什么你都知道。”
说话间，李敏玉刚伸出手，李齐便顺势将一把爱丽丝钳递到了她的手中。
两人的目光短暂碰撞了一下。
李敏玉有些狐疑，李齐则有些尴尬。
怎么说呢……有时候太懂女人，尤其是上了年龄的女人，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李敏玉是真的有些奇怪，心想李齐明明是创伤外科的，怎么对女人生孩子这么了解。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想干什么，他都似乎能预判到，甚至比那些和自己搭台好几年的助手都要有默契。
不过很快，李敏玉便想通了，不再纠结了。
这台复杂的手术还在进行中，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助手，至少不是一件坏事。
皮肤、脂肪、肌肉、筋膜……李敏玉飞快的掀开这些障碍物，胀大如球的子宫逐渐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李齐占据一助的位置，视野极佳，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个被羊水注满的子宫。
随着李敏玉不算温柔的操作，那颗肉球竟然晃荡了一下，有种波纹荡漾的既视感。
“不太妙。”
李敏玉忽然语气严肃道：“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估计得有四千多的羊水了，子宫胀的这么大，等会儿孩子取出来，咱们动作一定要快，不然血一旦喷出来就止不住了。”
李齐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李敏玉没夸张。
前世他就曾经亲眼目睹过一次产后大出血，那血真的就像喷水枪一样，滋的一声都射到了天花板上，把整个手术室的人都惊呆了。
如果等会儿闫丽的血也像这样喷出来……
李齐眼前的雾气忽然一散，视线白茫茫一片，他赶紧控制住自己呼吸，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都准备好，记住，孩子出来，所有人都动起来，速度一定要快！”李敏玉再次强调道。
“明白。”
“知道了李主任。”
“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信誓旦旦保证着，可心里却紧张极了，每个人的情绪都已经绷到了极限。
往常他们只需要担心病人的安危，倒也早就习惯了。
可如今除了病人的安危，他们个人的生命安全也随时都会有危险！
更让他们伤脑筋的是，这两者还是矛盾对立的存在。
救人就要冒着被感染的风险，若是想要保全自身的安全，就难免会置病人的安危于不顾。
在这种关键时刻，每個人到底会如何选择，恐怕只能交给潜意识了吧。
李敏玉的呼吸此时也有些沉重，面罩上的雾气扩大了一圈，不过好在并不影响视线。
只见她拿起手术刀，对着旁边的李齐使了个眼色，然后便不再犹豫，一刀剖了下去！
剖腹产，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切开，取婴，止血缝合，整个过程可能只有五分钟左右的时间。
这也是为什么妇产科每年手术量都能排进全院前三甲的原因。
李敏玉动作娴熟，并没有因为闫丽的特殊身份而有所迟疑，一刀下去，子宫壁瞬间开了个口子，大量羊水倾泻而出。
紧接着，李敏玉便伸手探了进去，一把抓住那个浑身泡的发白的胎儿，一个旋转提拉，便将孩子从母亲的身体内取了出来。
可就像那句经典台词说的一样——孩子的诞生，往往就意味着母亲苦难的开始。
就在众人为孩子的诞生稍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刚刚扬起，闫丽敞开的腹部便喷射出了一大团暗红色血液。
那血直接喷在李敏玉的衣袖上，瞬间就把她的两个胳膊染成了暗红色。
更要命的是，李敏玉此时还提着那个婴儿，鲜血竟然也喷在孩子的身上！
虽然不是很多，但孩子毕竟是光条条的，没有任何防护。
而且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正是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
“助产士，把孩子拿走，快拿走，用灭菌水冲洗！”李敏玉大喊道，声音明显也慌乱起来，面罩上满是白雾。
助产士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看到满身鲜血的婴儿，她竟然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愣着干嘛！快把孩子拿走啊！”
李敏玉此时眼前白茫茫一片，这让她看不清手术间里发生了什么，迟迟没有人过来接孩子，让她又急又气。
而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稳稳接住了孩子。
李敏玉心中一喜，赶紧松手，随即靠着仅存的视野，把婴儿的脐带剪断，拿起一块纱布，和李齐一起按压住了出血点。
“陈嘉怡你干什么啊！”李齐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十分的紧张与震惊。
李敏玉顿时一愣。
陈嘉怡则像是没听到李齐的质问一样，双手托着沾满血的孩子，快速跑到旁边的水池，拿起温热的灭菌水便往孩子的身上倒。
一瓶很快便倒完了。
陈嘉怡又赶紧拿起第二瓶，继续一遍遍冲洗着婴儿身体的每个角落。
恐血症让她的脸色十分难看，每次当她感觉快要坚持不住了，她便回头看一眼李齐，然后再回头继续冲洗，一遍一遍，直到婴儿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点点血迹。
直到那个助产士跑过来接过孩子，陈嘉怡才小脸苍白的蹲在了角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发生什么了？”
李敏玉面罩上的白雾迟迟没办法消散，她急的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只能求助于李齐做她的眼睛。
李齐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孩子暂时安全了，李主任咱们现在还是赶紧想办法把病人的血止住吧。”
就这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李敏玉刚刚按在出血点上的大纱布就已经被彻底染红了。
监护仪警报声大作，血压一路下滑，病人已经进入休克的边缘了。
面对如此汹涌的大出血时，按压止血的效果微乎其微，看样子必须得用更加直接有效的方法，才能止住血。
比如，缝合。
而就在这时，邱勇和廖爱民也冲进了手术间。
看到李敏玉浑身都被鲜血染红，邱勇和廖爱民都忍不住瞳孔一缩。
这血可不是一般的血。
这可是艾滋病病人的血！
“李主任赶紧下台，把身上的血冲掉！”邱勇焦急的催促道。
李敏玉却不愿意下台，皱着眉头道：“去把我们科老总叫过来，现在也由不得她不上台了，病人的生命要紧！”
说着，她竟然抬起被鲜血染红的手，想要把脸上的碍事的面罩掀开。
而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随即李齐的声音传到了李敏玉的耳朵里：“剖腹产手术已经结束了，李主任你下台休息吧，接下来该轮到创伤外科出手，缝合出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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