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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圣明之君,明德是忠贤之臣,岂容你这狐媚子,把先帝呕心沥血大半辈子谋划成的局面搅个稀巴烂?”沈太后威严一瞥卧在凤榻牙床上的病美人。
目光落到病美人精致如画的眉梢眼角处时,沈太后深深拧眉,嘴角向下紧紧绷着。
“你和你娘一样,是个祸水。”
沈太后一掌掴在病美人柔嫩软滑的面颊上,锋利的护甲边缘划伤了病美人吹弹可破的肌肤。
沈太后还是不解气,满口银牙都要咬碎。
病美人捂着面颊上流血不止的伤口,鲜血沿着她雪白的手腕下流,染红了她素白的寝衣袖口。
她轻轻咳了数声,秀丽的长眉频频微蹙。
“臣妾没有招惹过他们。”
“三年前,臣妾嫁给尚是太子的陛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妾没得选。当年臣妾与陛下还是新婚燕尔,陛下被先帝废去太子之位,是臣妾陪陛下流放古长城,臣妾已尽了为人妻的本分。”
“至于沈明德,臣妾更冤,是他非要倾慕臣妾的,臣妾从未勾引过他,臣妾对他若有非分之想,必不得好死。”
说完,她剧烈咳嗽起来,一股腥甜的血汽涌上她喉间,她拿帕子掩唇,帕子上尽是她咳出的梅花血点子。
流放古长城那三年,她吃尽苦头,熬得身子油尽灯枯。
好不容易盼来夫君回京登基,以为好日子来了,婆母却将她软禁在鹿鸣园的暖殿中,不许她求医问药。
而她那好夫君,自回京后,从未到鹿鸣园中看过她一眼。
听说,他接嫡姐入宫了。
是啊,他一直瞧不上她是个庶女。
三年前,他本来要娶的人,就是她的嫡姐。
他心心念念的妻,一直是她的嫡姐,就连与她欢好时,他都会呼错她的闺名。
她叫雪姬,崔雪姬,勇毅侯府庶出的二姑娘。
不是他呼错的雨嫣。崔雨嫣,是她嫡姐的闺名。
“不管你有没有招惹过皇帝和明德,你都不配再活在这世上。瞧你身上流的血多么低贱,你娘是商户人家出身,而你,区区侯府庶女,入主中宫简直是痴心妄想。连给明德做通房丫头,哀家都觉得抬举你了。”
沈太后哂笑,若说她厌崔雪姬十分,这十分都源于崔雪姬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崔雪姬自知没有活路,也不想向沈太后求饶,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讽刺道:“太后娘娘,您恨毒了臣女的母亲,因臣女的母亲被先帝记挂了一辈子。可臣女的母亲,从未将先帝的真心放在眼中过,您求不到的东西,是臣女的母亲恨不得丢掉的烂货。您说臣女低贱,太后娘娘您又有多高贵呢?没有人爱的一条可怜虫罢了。”
呵,男人啊,她一点也不想与他们沾边了。
哥哥说得对,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男人确实没有一个好东西。
她与他夫妻三年,经历那么多风风雨雨,原来二人只能共苦,不能同甘,他回宫后说弃就弃了她,连一句准话儿都不耐烦和她说。
那三年对她而言就是笑话,全是为她嫡姐作了嫁衣裳。
她好恨啊。
她不甘心。
明明她一步都未行差踏错,却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崔氏!谁给你的狗胆!敢如此顶撞哀家!”
猝不及防的,崔雪姬被沈太后狠狠扇了一耳光。
崔雪姬回过神来,她的唇角破了。
她极力压抑心底的悲伤,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笑道:“太后娘娘,臣妾一死容易,殊不知臣妾之死会不会成为谁的催命符。”
沈太后急火攻心,误以为崔雪姬在对她放狠话,咬牙切齿道:“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皇帝为了你杀哀家。”
崔雪姬摇头轻笑,笃定沈太后日后会懊悔不已。
*
光熙元年正月十六,上上吉日。
宫中操办帝后大婚典礼,预备宣读册后诏书的女官温婉看了眼诏书,“是不是写错了?今日迎入中宫的是勇毅候府嫡长女崔雨嫣,并非庶次女崔雪姬。”
另一负责撰写册后诏书的女官道:“没有错,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温婉心惊胆跳,不敢冒险,小声与负责撰写册后诏书的女官道:“此乃欺君犯上的大罪啊。”
“鹿鸣园暖殿中的那位崔夫人将死,陛下自会体谅太后娘娘的良苦用心。”
温婉听后不再言语,她听陛下的梳头夫人说过,陛下每日都要念叨在鹿鸣园养病的那位结发妻子,但因太后娘娘总是阻拦,陛下只能在下朝后,路过鹿鸣园远远瞧上里头一眼,期盼见到崔夫人美丽的身影。
陛下的本意,是并娶两位崔家女,结发妻子崔夫人自然是皇后,崔夫人的嫡姐则封为贵妃。
被沈太后这样一搅和,陛下他日知道实情,定会龙颜大怒。
最可怜是那崔夫人,与陛下在古长城那种苦寒之地煎熬三年,就差一步登顶凤位,可不明不白就要死了。
温婉想到这儿,叹了一口气。
崔夫人对她有救命之恩,那么好的人,下场不该如此凄惨。
她觉得胸闷气短,去开窗,窗外枝头上压的雪粉,扑簌簌落了一地。
“这天也白,地也白,倒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
“夫人,风大雪紧,您身子弱,还是回暖殿休息吧。”温婉刚从坤宁宫过来,那边热闹得很,与这冷冷清清的鹿鸣园不同。
温婉上前去搀欲折绿梅的崔雪姬,“夫人,奴婢来替您折绿梅,您要哪一枝?”
崔雪姬拂落了温婉搀住她臂膀的手,背转身对着温婉。
“婉娘,趁没人发现你,快点走。”
“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沈先生给了您药,吃了它多好,吃了它,与沈先生一起去江南。江南的冬天多暖和,您是最怕冷的人,江南是一个好去处。”温婉苦口婆心劝着。
温婉刚刚偷偷摸过崔雪姬的脉,沈太后赐下的毒药已侵入崔雪姬的五脏六腑,饶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她的命。
“我今年十八,身子却比八十的老人家还要孱弱。”崔雪姬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她嘴唇乌紫,头晕目眩,“我不愿……拖累沈先生。”
不拖累也拖累了。
沈明德说过,他是为她而活的人。
他姑姑是沈太后。
她是他表嫂。
她与他之间,绝无可能。
崔雪姬踉跄摔在雪地中,温婉想要搀扶起她来,她却浑身无力,眼皮也掀不开了。
“婉娘,我还能再见上他一面吗?”
“奴婢已经提前派人捎信给崔侯了,想必崔侯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温婉带着哭腔道。
她满手都是血,是崔雪姬呕出的黑血。
“婉娘,你别骗我了,他怎么肯来见我?他一日姓崔,便要与我避嫌一日。而我一日姓崔,便改不了是他仇人之女的身份。”崔雪姬闭目流泪,“况且,我已成他舍弃的一枚废棋,他知我在古长城那三年坏了身子、难以生养,所以极力促成嫡姐封后,我也遂了他的心愿。”
她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盼他称心如意,他日嫡姐诞下陛下的嫡长子,他能成就帝师之名。”
“崔侯狼子野心,对夫人只有算计利用。”温婉用手绢擦拭崔雪姬唇角流下的黑血,“夫人,陛下与沈先生俱对夫人专情,您为什么就偏偏喜欢崔侯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竟看不出陛下专情于我,也未察觉沈先生对我的心思。这些都不重要了,婉娘。过去我对崔侯,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今我对他,也彻底死心了。”
她五岁丧母,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孩儿,知他冷情冷性,竟生了妄心,以为帮他大仇得报,便能让他卸下心防,却未想他终结了这个欲望,又生出了下个欲望,他没有儿女情长之心,无论她为他做多少事,都暖不了他,到头来她却是把这条命搭了进去。
“婉娘,我死后,你告诉他最后一句话。”
“是。”
“阿郎,我能画出好看的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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