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子临自己收了力道,硬生生叫这本该扎到鬼无情胸口上的长剑错开了位置。
那一下若是扎实了,可就是要穿胸而过的!
鬼无情尚且未曾生出什么情绪,赢子临自己却已经生出怒火。
他道“你怎么能…………!”
怎么能如此托大?
怎么能如此信他?
若他真的狠心一些,那他岂不就是要交代在这里?他到底有没有把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怎么能这么信任别人,怎么能对如此伤势毫不在意?
这一句话尚且未曾说出口来,便被鬼无情的动打断了。
赢子临下不去手,鬼无情却是毫不犹豫。
赢子临刺来的那一下,用的劲儿是实打实的,这也便导致了他就算是错开了本来要刺的位置,但后劲儿却尚且还是未曾收住。
赢子临的身形尚且还在往前倾。
鬼无情便挽了剑花收剑回撤,他手臂一抖,剑尖儿便被他直接送入了赢子临后心窝。
妃在那一瞬,差点儿都要叫出声来了,她愕然地看了鬼无情一眼,便见他面上毫无波动,一点儿神色都未曾有,冷得就像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鬼无情一剑将赢子临捅了个对穿儿,他又转剑,将赢子临的身子挑了起来,松手弃剑,狠狠一掌将他拍开,又上前一步,握住剑柄,狠狠将剑抽了出来。
“噗!”
赢子临来不及说什么,也说不得什么了。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来,半数都喷在了身前的土地上,一片血腥气骤然弥漫开来。
鬼无情拔剑出来,面容上也被溅了些血点子。他眉目冷冽,半点人该有的人气儿都不曾有,简直像是一尊冷雕刻成的人像。
赢子临脑子一片空白,他只在恍惚间,听到鬼无情在他耳后道“下次见我,莫要心软。”
他们的身份已是不可逆转,赢子临若对他心软,便极容易被皇帝盖上一个“同伙”的标签。
与其日后牵连他被皇帝清算,不如现在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告诉他——你的好友,已经不是昔日里的那个兄弟了。以后不必心软,也不能心软。他们都是皇帝手下的鹰爪,是大势力的棋子。若对敌方不够心狠,便是与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赢子临却没有鬼无情这般清醒。
他到底是对许多事情都不了解,就算了解了,也不一定看得透。
所幸他此刻也想不到太多的东西了。
赢子临身后的几个暗卫急急出手,将他半搀扶地接了下来。鬼无情趁着这个空挡,转身又挑开身旁一人攻向妃的剑,他无意与他们再周旋什么,只揽住妃,接着又一人攻来的剑,直接飞身而起,踏着那人的剑身,将自己送到了高高的树梢之间。
潜伏在树梢上的近十个暗卫反应倒也快,鬼无情刚刚落到树梢上,便察觉到身后一声轻响。
那是袖剑射出的声音。
他头也不回,只长剑一转,便将袖剑尽数扫开,接着便不顾诸人围堵,强硬地扫开一条血路,硬生生往前边去了。
鬼无情自认为他武功修为极高,轻功第一,剑术无双。但他再厉害,到底也只是一个人,能横扫暗卫而不受重伤,其实也是占了他熟悉暗卫武功的缘故。
这些人一齐围攻他,给鬼无情的感觉,就像是曾经的许多自己围堵如今的自己。
他们自然也是极厉害的。
但再厉害,却也是比不上鬼无情的。
鬼无情的剑术一直在进步,轻功也从来未曾落下过,因而,他对上这么一群武功路数一般无二,自己了解得格外透彻的“自己”,便可谓是鱼入大海,鲸吞长流。
但就算如此,他到底也只是一个人罢了。
鬼无情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他还一直护着妃,叫她不要受伤,如今的情况乍一看是他占了上风,但实际却并不是如此。
鬼无情怕他再耽误一些时候,便当真走不了了。
因而他毫不犹豫,沾血即走,只任由诸多暗卫追在他后头,且战且退,一路直上山岭最高处。
鬼无情曾经来过这儿。
他有意引着自己进入“绝路”,因而就算是一些暗卫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也不敢确定,最后诸人齐上山岭断崖处,将鬼无情与妃逼到了断崖边。
赢子临竟是直到现在都未曾昏迷过去。
在其他暗卫看来,这位将军的意志力,未免也是太强悍了一些。
换做其他人,若是心脉处被人捅了一剑,怕是当场就要昏迷过去,之后能不能救过来,也还要两说。
就算是暗卫,被人穿心而过捅上一剑,也是极难保持神智清醒,若之后再有什么大动,也是难活的。
但赢子临却一路强撑,他强行止了血,此刻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却竟是还能开口说话。
诸多暗卫此刻以赢子临为首,他们隐隐成势,护着赢子临,只沉默地等他说话。
“此处断崖虽算不得多高,但百丈却也该有了。”
赢子临胸前晕染开大片血迹,他如今连唇瓣都是青白的,但是眼里却依旧有一种固执的东西盛在其中。
就像是盛了酒的陶瓷杯,盈盈透着细碎的光。
赢子临尚且还被两个暗卫搀扶着,他说话时,声音也再大不起来,听在人耳朵里,实在有一种气若游丝的虚弱感。
“你带着他,活不了的。”
赢子临自己勉强支撑起了身体,他挥开身后过来搀扶的暗卫,自己跌跌撞撞上前几步,语气几乎称得上小心翼翼“无情,过来。”
他的头发被山顶的风吹得向后扬起,似是因为身上的伤势太重,所以他连这一点儿不算太强的风都有些受不住了,整个人都带起了一股颤抖。
“无情,现在回来………出了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鬼无情沉着眼,他尚且还将妃护在怀里,另一只手上持着的长剑,尚且也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血珠。
赢子临定定看着他,道“你回来,你信我——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你的………这事儿了了,我们就像是以前那样,好不好?”
鬼无情紧紧握住了长剑,他心中道傻子,傻子,果然是个傻子。
他只在心里恨恨地骂,但是却一点怒气都生不出,一点怨恨都生不出。
只觉得无尽的酸涩,慢慢地从心底升了起来,就像是心里藏了一坛未曾酿好的苦酒,此刻被他亲手打碎了,浓烈的,酸涩的苦味儿,慢慢从心底弥漫到了舌根。
赢子临道“无情………”
他几乎是在示弱了,声音是沙哑的,面容也苍白得像是冬日里初落的白雪。
鬼无情也能说,是与他一齐待过好几年的时日了。但赢子临如今的这幅模样,他却也是从来都未曾见过的。
分明已经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了,现在眼底却溢出了泪光,可怜得像是只祈求主人不要离开的大犬。
这若是在平时,鬼无情怕是要好好地记下来,以后赢子临耍赖,耍宝的时候,就拿着这事儿来,好好地嘲笑他一番。
但到底不是以前了。
赢子临道“别走。”
鬼无情却给不出回应来。
他紧紧闭了闭眼,又睁开,神色是冷的,声音也是冷的,冷得叫妃站在一边,都不敢再乱想些其他的东西了。
鬼无情道“晚了。”
他不顾赢子临在他开口回应时,骤然变得茫然的神色,只道“赢子临,下次再见,我必杀你。”
快些与他撇清关系罢,莫要再生出这些无用的,只会与你招来灾祸的兄弟情谊了。
鬼无情心里在叹息,表面上却一直都是冷硬的,几乎生不出一丝人该有的情绪。
他一边说,一边退,在最后一个“你”字刚刚落下之后,他便揽着妃,一齐坠下这数百丈高的断崖去了。
第六十三章
寒风卷着秋叶,翩翩地从树丛间飞了出来,一直落到断崖边,被吹到了空中去。
现在距离鬼无情带着妃落下断崖,已经是过了好一些时候。
又过了片刻时间,在另一边骤然响起一道肖似哨声的长响,那声音伴着空中不慎明显的烟火,直叫树丛间簌簌响,跳出好几个暗卫来。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便也纷纷颔首,只半点犹豫,直往山下去了。
有一个暗卫,还喜滋滋地上了前去,把那把被插在了断崖边的长剑拔了出来,擦擦干净,就高高兴兴带着它走了。
那长剑还是他自个儿寻人打的,之前被那位将军借去,一直未曾还给他。
而那赢将军见到他们鬼大人——不,现在不该叫大人了——见到那位昔日统领跳了断崖后,便似是失心疯了一般,极悲痛地将他的剑插入了断崖边上。
——也亏是那位将军手劲儿大,他的剑质量也算好,才未曾叫这剑直接崩断了去。但那剑到底也是他花了好几钱银子才锻造出来的兵器,若是就这么落在这儿了,可真真是叫人肉痛。
鬼无情只一直在下边耐心等着,他等到最后一点儿声音都消落下去了,方才小心使了劲儿,自己悄悄潜上去看了看。
确定周身的确不曾再有人待着守株待兔了,他方才放了心,自己又跳了下去,将妃拉了上来。
对。
鬼无情自一开始,便是未曾跳崖的。
他曾经因为几次任务,来过这儿好几次。
这片山岭,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是一处可以利用的逃窜之处,那么对于他曾经的任务目标来说,自然也是如此。
鬼无情曾经便见人有人从这儿跳下去,他那时也怕悬崖之下或有玄机,他身有轻功,半点不惧,只飞身下去,未曾见着那人有什么藏匿所在,倒是发现了断崖之下,有一处绝好的藏身处。
那是一棵老树。
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扎根在了断崖绝壁上,它上边是一块巨石,正叫它见不到暖阳,也接不住雨露,分明枝叶都是泛黄的,但却不知为什么,硬生生地在这般绝境处活了下来。
鬼无情偶有时候,倒也会到这儿来,看看断崖处的静谧风景,这儿若是用来看落日,却是一处再好不过的所在了。
再过些时候,倒也的确要是日落时候了。
但现在却不是看日落的时候。
鬼无情以前只将这儿当做一处看风景的地方,却从来未曾想过,偶有一日,他竟然也会借这儿,用来躲过一命。
妃略有些恐高——或也不是恐高,只是在断崖处的树木上待着,总是会叫她有些下一瞬便要掉下去的错觉,因而在被鬼无情拉了上来的时候,她可谓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我们现在去哪儿?”
妃尚还有些不安,她凑近了,只回头去看鬼无情,眼巴巴地等他拿个主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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