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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珝的面子,大伙对梅氏隐忍纵容,然此刻抓住了把柄,可不得泄泄火。二夫人是个团和的人,这会儿却也低头不语只当没听到了。
梅氏尴尬,窘得僵住了一般,只得望向老夫人。然老太太一个字,让她心彻底凉了
“查”江老夫人拐杖一震,喝声道,目光凌然扫视儿孙。
这药必然是给某人吃的,不管是不是江珝,此行之恶劣公府绝不能容
闻言,梅氏脸色都变了,苍白惨淡。见她容色陡变,胡张氏心下了然。她随夫人二十几年,揣度主子度日,太了解主子的脾气了,梅氏一定与此事有关。
胡张氏心哀,怎都没想到会栽在自家主子手里。可她也明白梅氏并非有意,一切都是阴差阳错罢了,要怨只怨她贪小便宜。且她更懂,若是梅氏倒了,自己必然受牵连,儿子便更无挽救的希望了,因为不管是不是被下药,他毕竟铸下大错,没有梅氏,谁能保他。
胡张氏心里纠结,五官扭拧。她左掂右量,心一横,猛地伏地,头磕得砰砰响,哭嚎道:“是我,都是我,是我鬼迷心窍,干了这无耻的事。”
这话一出,大伙怔了,宋氏喝道:“这罪也是你个奴才能顶的”
“不是奴婢顶罪,这真是我做的。我儿快二十了,连个媳妇都没说,我知道他惦念月橘,可那丫头嘴上说非我儿不嫁,几次三番地勾搭我儿为她做事,却对婚事推三阻四。眼看我儿为她都快魔怔了,哪个为娘的不心疼,于是便择了这么个法子。可没成想,菊月姑娘是真心不想嫁给我泰儿”
“娘,你可害死我了”胡泰嗷地吼了一嗓子,吓了胡张氏一跳,她抱着儿子道歉,却被胡泰扭着肩膀甩了出去。
“那这药,你是从何而来的。”
云氏追问。
“上次大夫人头疼,我出去买药,找江湖郎中配的。”
“可还有”
“没了,都用了。”
胡张氏摇头,说罢,猛地扑在梅氏脚下,嚎道:“大夫人,我对不起您,但我儿是无辜的,他不知情,都是我设计好了的。您生我的气可以,万不要生他的气啊。”
话一出,梅氏如何不懂,她盯着脚下人,佯怨道:“你在我身边二十几年,谨小慎微,怎也会做出这般糊涂事来,害人害己啊你求我有甚用,去求老夫人才是”
胡张氏闻言,赶紧拉着儿子伏在了老夫人面前,
老太太冷漠地瞪着二人,瞧不出镇定下是何情绪,然半晌,她凌然道了句:“胡张氏施以家法,赶出府去。胡泰送官”
胡张氏当即傻眼。大魏律法,“者、绞。未成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若是罪责成立,那可是绞刑啊便是酌情也定要流放,流放之路险境重重,还不是死路一条胡张氏不甘嚎啕。
梅氏也急得不知所措,劝道:“母亲,事已至此,若是送官,那传出去月橘如何为人,不若家法惩治便罢了。”
江老夫人闻言,盯着梅氏,忽而冷哼,道:“主子管不了,连个下人我也管不了吗”
一句话,梅氏惊住。老太太这分明是打狗给主人看她定是知道这件事胡张氏是在顶罪。梅氏再不敢多说,任几个力壮的婆子把胡张氏母子拉了下去。
哀嚎盈院,直到二人被拉出前院,仍依稀可闻
这事暂且消停了,江老夫人言累,遣儿孙散了。这戏看得大伙好不尽兴,总算瞧见梅氏吃了一次下马威了。
众人离去,江珝和归晚也该回了。经过苏慕君时,归晚驻了一步,苏慕君瞪着她,低声阴测道:“那糕点他到底吃没吃,弟妹比谁都清楚。”
归晚盯着她,勾唇冷笑,贴在她耳边鄙夷道:“这糕点是为谁吃的,大嫂心里更清楚。”
昨晚自己一走,苏慕君便出现了,若江珝果真中了药,发生何事的可就不一定是自己和他了。
苏慕君呆住,比起被戳穿的恨意,她更窘,羞得脸色通红。
她越是如此,归晚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于是冷哼一声,转头追上江珝,陪在他身侧去了
二人回到檀湲院,一入正房,归晚便跟了上来,恬声道:“将军可是要换官服,我帮你”
江珝回身冷看了她一眼,拒绝的话刚道唇边,却被她眉眼间的盈盈笑意拦住了,他顿了顿,淡然颌首。
归晚乐不得地应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许她帮他更衣呢。
她麻利地接过小婢递上的官服,为他穿上。大魏官服圆领右衽,系带在他右肩颈处,归晚拈着系带灵巧地绕了起来。江珝下颌微扬,棱角分明的脸透着股不经意的冷傲。他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余光里那双小手就在眼底晃动,嫩白莹缜,像一对上好的脂,系带拉紧时小手指不经意碰到他下颚,冰凉滑腻,连触感都与无差,竟让他心莫名一颤。
江珝努力想要忽略这种感觉,于是清冷地问了句:“你与那糕点,到底有无关系”
话一出,归晚的手僵住,就僵在他下颌处。她仰头盯着他淡漠的脸,心里莫名有点酸:“将军这是不信我了”
相信没理由,昨晚吃的什么他自己能不清楚吗。不相信也不至于,不然他不会帮她。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他总忍不住朝她靠近,所以想给自己寻个理由罢了。道是她的殷勤,她的算计,自己才会如此,而并非动情。
比如这件事,可能也是她的手段之一。
他垂目瞄了一眼她。小姑娘秀眉紧蹙,满眼都是掩不住的怒意,可嘟起的红唇却平添了一抹娇憨。她没反驳,而是使劲地拉紧了他颈脖处的系带,恨不能勒住他似的,恼道:“有关系”
江珝低头。
归晚手没停,继续去了腰间,为他扎那条螭纹玲珑带,只不过动里带了怨气。“当然有关系,便是有人故意在那里下了药,想要我带回来给你,若非我察出异常把那糕点扔了,今儿受审的可就是我了,我还能给你穿衣,你早把我踢出门外,顺了人家的心了”
小姑娘讲话还真不客气,这几天他发现她胆子越来越大了,在外面温良娴淑的,对自己可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她的这种不避讳,倒也没让人多反感,娇嗔软怒,听起来跟撒娇似的。
他心里如是想,面上却压着,谑语道:“照你这么说,还是有人要害你了。”
小姑娘正抱着他的腰,把手里的绶带环了个圈,哼了哼,不忿道:“这府里又不止你一个人讨厌我。”
她头正低着他胸前,气息幽幽,呼到他胸口,长了腿似的瞬间窜了进去,他心莫名一紧,漏了一拍。
“我何尝说过我讨厌你了。”
他声音轻了几分。
她扣上了带,再次仰视她,满眼都是不相信。可随即她笑了,璀璨若星,一只小手指勾住他的带,朝他凑近,眼看着下巴都快抵到他胸口了,红润的樱唇乖巧道:“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不怨我了”
又停了一拍,江珝故镇定地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垂目理了理腰带上的佩,低声道:“我又何尝怨你了。”
哟,还没怨呢洞房第一天就把自己甩下,连续几天不和自己说话,他怨气可大着呢。归晚怎突然发现,这七尺将军,竟也有小孩子赖皮的时候。
不过小孩子好,小孩子最好哄了。
她又上前一步,把最后的鱼符挂在了他的腰间。望着鱼符,她头再次轻轻抵向胸口,他并未抵触,归晚抚着那鱼符锦袋轻叹了一声,兰气幽幽。“不怨就好,往后的路那么长,我可不想夫妻成陌路”她喃喃着,像风中呓语,荡入了他心。
江珝心越跳越快,竟有种沙场上战鼓擂响时的澎湃,不,比那还要让人热血沸腾,也更缠绵
她若不是余怀章的女儿该多好
他几次伸手想去安抚,终了还是收了回来,唯是垂目望着她,道了句:“只要你踏实本分,一切都会好的。”
归晚仰头,眼前人神色淡若水,矜贵清冷得依旧不容亲近,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霎,她似乎看见他清傲的唇角挑了挑。他是对她笑了吗
眼见他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她淡淡笑了。
对,小孩子好哄
第24章借书
“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睦西院东厢房里,方进门梅氏便指着苏慕君喝声。
“胡嬷嬷今儿是为你抵的罪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他母子二人如何沦落于此如此下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对江珝还没死心”
苏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辩解道:“母亲,我错了。可对二弟,我是真的没有他心,我敢发誓,我对着夫君的亡灵发誓,我真的没有”
梅氏哼了一声,冷漠至极。
苏慕君赶紧解释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怎么可能撇下夫君去惦记那不该惦记的,若是如此,还用得着留在公府吗别人可以不信我,母亲您不能不信啊。”
苏慕君热泪盈眶,神情真挚楚楚。梅氏心软了几分,儿媳说得没错,苏家高门,当初欲接她回去时,她一口拒绝,定要为江璟守寡。然最让梅氏触动的还不只这个。
次年苏氏重病,梅氏去瞧她时偶然发现一只着儿子衣衫的长枕,在追问下苏氏不得已承认,她是太思念夫君,以致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添补空虚,每日都抱着长枕入眠。这话说得梅氏好不心酸,于是便越发的信任她,二人有如母女。
“我也想信,可给江珝下药的是你,夜半去他房间的也是你,你要我如何信”梅氏无力道。
“我是为了我们啊”苏氏急切道。
梅氏惊愣。“我们怎就算为我们了”
苏氏接道:“母亲,我是急啊,咱大房在府上的地位您不是不清楚。如今有江珝在,他们还容得下我们,若是没有江珝,大房连个男丁都没有,往后的日子如何过江珝是还年轻,可他常年征战沙场,若是出个意外,那我们”
苏氏重叹了声。
“我知道母亲不待见二弟,可我们靠着他这是事实。大房必须有后,只有他传宗接代,大房才能有个依靠。可左盼右盼,他终于成婚了,却是赐婚,咱谁不知道他抵触这桩婚事,更不愿亲近新娘。我不怕跟您说,我早便打听了,他们二人从成婚到现在,虽同房却一直未行夫妻之礼,这事姑娘奈何的了,还不是男人的事。所以他不同房那只能想办法让他同房”
“那你就给他们下药”梅氏冷笑,“你这个嫂嫂当的还真够格呢,手竟比我这当嫡母的伸的还长”
“母亲我知道您怨我,可我也没得选了,好歹您还为江家养育了大少爷,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领来的孩子。靠他,我靠不住的”
“你夜半去大书房便是为了这件事”
苏氏殷切点头。
梅氏沉默了,良久,问了句:“苏慕君,你到底为何留在公府”
苏慕君微惊,随即目光镇定,笃然道:“我既嫁进来,那便是公府的人,不能二嫁,就算二嫁又能嫁给何人。许当初是一时冲动,可也是对夫君的爱慕使然。”
她兀自无奈冷笑,凄苦得若雨打兰花,又道:“若说悔吗也有过,去年归宁,瞧着妹妹夫妻恩爱,我羡慕,可若身边不是江璟,这恩爱我宁可不要。况且,这种思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不想改变,也离不开这种思念的生活了”
苏慕君眼泪无声而落,簌簌然,让人揪心地疼。梅氏长叹了一声,道:“罢了,此事便算个教训,你且记着吧,若是再犯,我可保不住你了”
梅氏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了
苏慕君歉疚地拜了又拜,默默退下了。然方一转出门,贴身婢女冬青迎了上来,殷切问:“少夫人,您可还好。”
苏慕君神情瞬间极寒,她漠然扬首,优雅地试去腮边的泪,冷声道:“去,查查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
此事一出,胡泰被流放南蛮,胡张氏被打得人事不知,扔出了府里。至于月橘,老太太明白她寻死是假觅活才是真,于是给了她两条路,要么继续留下,府里养着;要么寻个踏实人家,嫁了。她本是受害者,可因着平日的性子,没多少人同情便罢了,少不了嚼舌根的,为了脸面,她也只能选择后者,出门了。
少个月橘,对江老夫人无足轻重,可少了胡张氏,梅氏便是断了条手臂。因此,她心情越发地不好,对苏慕君也冷淡了些。故而栽了一回的苏慕君,更加小心谨慎,不敢再轻举妄动。
经此一事,倒让众人颇是讶异。要知道梅氏任性,那是因为有江珝在撑,说白了便是江珝放纵的。这次,大伙无一例外认为他会袒护梅氏,可没成想,终了他不但没插手,还给那个他不待见的新妇挺了腰杆。
到底是房里人啊,哪亲哪疏,一眼便瞧出来了。
归晚也瞧出来。她算明白,要想在这个家里待得踏实,抱紧江珝的条金大腿绝对没错。所以这事,只要江珝信她,她都无所谓。
江珝当然信她。
因为仇怨,他对小姑娘心怀芥蒂,可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聪明的,不会办出这么荒唐不计后果的事来。何况,苏慕君一出现,他心下便已了然了。
既然不是余归晚的错,便不该让她受这份委屈,虽说他还是不能彻底接受她,把她当做妻子,但他毕竟娶了她,他该为她负责
因祸得福,睦西院沉静下来,不必再瞧着她们,归晚日子过得消停。而且她还摸清了江珝的脾气,瞧着神祗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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