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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不过两三招的功夫，结果微微有些出人意料。
兰绍这个行伍出身的竟到底儿没能伤着九王爷一分一毫，倒是九王爷，一掌击打在兰绍肩膀上，叫他狠狠翻下地面去，人在地上吭哧两声，像是累了一般干脆将身子铺平就那么躺着歇下。
羽林军持着长刀早已经候在边上，这大寒天握着铁兵器手背上冻得通红，这会儿忙凑上去拔刀将兰绍围成一个圆圈，刀尖搁在脖颈边上，逼得他一动不敢动。
“住手！”
立在高处的九王爷拍拍身上的灰尘，俯身将那顶帽子拾起来重新戴回脑袋上。一边从上面跳下来，一边厉声喝着。
众人瞧热闹收了尾，有的长长松一口气，有的摆头觉得实在没得什么意思，三三两两又凑在一起喝酒划拳起来。
一众兵甲长刀回鞘，唰得一声在人耳边上一响，惹得人身上汗毛蹭地立了起来。之横被方才的阵仗吓坏了，忙凑到兰绍身边去，拍拍他的脸颊喊着：“兰大人，兰大人！”
兰绍睁开眼珠子没得力气瞪他一眼，慵懒地起身来弓手贺喜：“王爷好功夫，真真是千岁之身，在下冒犯了，着实有些自愧不如！”
九王爷瞧了一眼地上碎裂的玉佩，看起来此刻应该是正被兰绍给压在了身后头，当下便被他这小心思给逗乐了，觉得他这人着实有趣。于是出言调侃道：“本王与兰大人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眼下有桩事情要同兰大人提醒一番，不知兰大人可想听？”
“洗耳恭听！”他将手压到身后摸到了那玉佩的碎片，一片一片拾在手里，说完这四个字腰间一用力猛地坐起身来，侧着脑袋微微一笑。
“大人阿谀奉承的本事着实还差些气候，回去多钻研钻研。还有，若是还有下回，兰大人还是需得备些鸡血随身带着，到时候一口喷溅出来，这戏啊便能演的再像些，更能叫本王信服。”
他言毕拂袖便要走，还不忘嘱咐之横：“扶兰大人起来吧，府上事情还很多，本王就不多招呼了，今儿的好酒素日可喝不到，陪兰大人多喝些！”
再瞧兰绍，耳根子微微有些泛红，抬手在大腿边上一拍，一张脸狠狠皱在一起。之横上前来搭手，他也只是躲避开来，兀自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经意歪过脑袋去，却看见九王爷此刻立着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影，正是胭脂。
兰绍瞧得仔细，她抬着视线瞧了自己一眼，或许是方才的事情全都看在了眼里。紧接着九王爷一把将胭脂搂紧怀里，两个人随即便消失在正堂的墙边上。
他一颗心不由地紧紧提着，醋坛子即刻摔了个稀巴烂，忙尾随在后边，十分在意两个人会不会发生点旁的事情。
绕过正门对着的大堂，从边上的一条长廊走到尽头，展眼一望，王府的奢靡富贵尽收眼底。如今已经是入了冬天，雪都已经压城了一回，城中草木除了松柏这种长青的，剩余皆已经是一片枯黄，可这深宅大院里头却郁郁葱葱，花香寒冽，仔细一瞧，连个名字也都唤不出来。
不同于前院肃静清冷的院落，这处地界儿如同四季倒流，从深秋反倒回到了盛夏时节。天上的日头光且是和暖一些，映在金碧辉煌的瓦楞上，翻下来的光芒有些扎眼，就连下廊子去的石阶旁边的锦鲤池子都与旁处不同，铜板碎银子都没得影踪，取而代之的，皆是珍珠翡翠，瞧上去倒是有另一番韵味。
素日里城中权贵商贾的富裕兰绍见得不少，却还是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思绪一顿，一回过神来时候九王爷的踪迹没有丢，正好瞧见那身影踱步进了其间的一个偏殿，也顾不上旁的忙跟上去。
那厢房一整排整整齐齐，没得个藏身的地界儿，兰绍只得冒险就那么立在房门口，虽然可能被王府巡逻的给瞧见却也是别无他发的无奈之举。
周遭本是平静，他也颇为小心翼翼，心上本是存着侥幸，根本没有想过若是事情败露究竟要寻个什么法子来补救。这才将将打算伸手将门扇子掀开一个缝隙，里头却有个人正正好好拉开门走出来。
“兰......”
兰绍微微眯眯眼睛，觉得大事不好。今儿忽然才觉得“兰大人”这三个字竟然委实不是什么好字眼，一到耳边上响起来，绝对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便是在云儿第一个字刚蹦出来的时候，他便忙将她嘴巴一挪，将她整个身子扯到一边。见她双眼瞪得又圆又大，眼神里满是错愕，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云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思绪怔怔的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只好顺着兰绍意思，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知道这丫头机灵，即便是如此阿也都还是没有放开手。等她彻底平静下来，耳边隐隐已经能够屋中人在说话，又拥着云儿重新往门边上凑。
方才半开的门扇被他突然的动作带了一下，眼下的缝隙不大也不小，不会被屋中两个人发现，也正正好好能够瞧见屋中胭脂的身影。
“怎么到前院去了，我安排的人照顾不周么？”
两个人面对着面在屋中的火炉遍山站立着，九王爷将胭脂双手捂在自己的双手间，一边朝着上面哈气，一边来回搓弄着，张望四下里没得人在，便这样问着。
胭脂知道他性子，这样一说定是有人要遭殃了，便忙解释着：“不是，是我打发他们下去的。你每年都这样将我这样藏着，我实在是觉着不大舒服，所以上前面去透透气罢了。”
怕他继续追究，胭脂忙将话题一转，瞅着他脚上那双长靴，莞尔一笑：“这长靴王爷穿着倒真的合适，不枉奴家几夜未合眼。”
几夜未合眼，她做这双长靴几夜未合眼。兰绍听了这话鼻头轻轻一酸，心上十分不是滋味。他本以为这心意是属于自己，可如今从她这语气听来，却又像是实实在在就是为了九王爷生辰所做。
九王爷将胭脂浅浅往怀间一拥，兰绍看得清楚，他满脸都是温柔，像是这皇家的一切在他眼里都还不如一个女子一样，那种神情是装不出来的。
“本王知道，你对本王的心意本王都知道。”
兰绍这样一瞧，仿佛他们更像是一对金童玉女的璧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门外的看客罢了，仅仅而已。
外头到时有日头，只是檐子底下背阴处没得暖意。他身子与云儿紧紧贴在一起尚且可以取暖，方才喝完酒的劲儿涌了上来，脸颊泛着红晕，可裸露在外头的手背却是已经隐隐有些僵硬了。
心绪打了个恍惚，里头沉默了一会儿，听见九王爷忽然又提声道：“胭脂，如今已经是第三年了！”
胭脂眼皮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忽然有些僵硬。脑袋慢慢沉下去不看他，轻轻点点头：“是啊，三年了，这般车轱辘样子的日子实在过得快，一晃就到如今了。”
“不，你知道本王在同你说什么！”
九王爷看得出她在出言逃避，忽然间语调变得冰冷起来。
胭脂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叫气氛忽然间僵了起来。九王爷怔怔看着她良久，抬手将他下颌托着却又不用力，倒是将自己身子微微向下一弯：“你......不想嫁给本王？”
算上一算，虽说九王爷模样看上去倒是精神的很，却还是避不了他们如今已经相差十岁的年纪。
兰绍立在门外头，被九王爷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屏息凝神盯着胭脂的模样，生怕她说出拒绝以外旁的话语来。
不过往往不能天遂人愿，果然，胭脂闷头思量了许久，忽然间仰头重新看向九王爷，眉开眼笑甚是喜悦：“看王爷紧张的样子还真是有趣，奴家拿王爷打趣呢，王爷可千万不要在意！”
她话说到这儿，兰绍转头和云儿对了一下眼神，云儿明显比他要镇定的多，说明胭脂她应该是一早便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可明明，明明那日胭脂收下了自己的嫁衣的，且方才在后院上还告诉自己那嫁衣合身的。可如今，却又成了他和九王爷早已约定好的情谊。
至此兰绍意兴阑珊，束缚着云儿的双手渐渐松了开来。云儿知他的心思，倒也十分理解，见他转身默然离开，思量了一下，还是走上去出言安慰两句：：“大人不必有什么旁的想法，九王爷三年前就已经向我家姑娘表明过心意了，您不是不好，只是什么事情都有个先后不是么？”
手僵僵的没什么感觉，脑袋也懵懵的，抿了抿嘴只觉得隐隐有些泛疼。听云儿这一番话，兰绍停下步子望了她一眼，往日里云儿并不稀罕理他，今儿倒是颇为反常，仔细一瞧，竟瞧着她眼里有几分同情，惹得兰绍翘着嘴角一笑。
“告诉你家姑娘，我兰绍要的人，一定得到！”
他恶狠狠的模样云儿没见过，这会儿脸上诡谲一笑，倒是更像地府索命的无常，吓得她心肝跟着一颤。停下步子再也不敢跟着上去，视线死死盯着那背影上了院间的长廊，沿着原路又回到了前院去。
身后头的屋子里面，胭脂抚着九王爷的面容，嘴上有一丝苦笑：“等过了今日，过了今日王爷若是还想要娶奴家，奴家到时候再答应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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