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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四郎最后坐在了宣宁的后面。
因为教室里只剩下这个位置,旁人倒是也不能从中发现什么。
只是赵大郎眼尖,清楚地看见了自家弟弟在坐下时,嘴角那个想控制又控制不住的笑——和他之前一模一样。
这不听警告的小混蛋!
赵大郎忍了最后的半个时辰,收拾了卷子将赵四郎也一把拉走,走到一处竹林四下环视之后,才压低了嗓音质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赵四郎不答话,可连头顶束着的发丝都在无声反抗。
和乖巧懂事的妹妹截然不同。
赵大郎压着火,“阿爹的来信你别不当回事,那位如今心思难测,如此行径指不定就是来试探的,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你这会儿突然冒出来,周围这么多双眼睛,你当谁是瞎的?我不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但自己却眼巴巴地接了个夫子的职来了。”
赵四郎正在变声,少年的嗓音嘶哑,“你看她周围都无人肯坐,你听听谣言里都将她传成了什么样了,谁不在看咱们兄弟俩对她不理不睬的笑话。”
想到上次看着她捂着帕子,一口接着一口咳血,自己却只能站在原地,什么事都做不了的焦躁,赵四郎眼睛都红了,哑着嗓子,却又不得不压着声音怒吼,“那是我盼了好多年的妹妹。”
她还在阿娘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和阿娘保证过,会一辈子保护妹妹的。
风吹动竹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什么事情都不准做,有人对她不好,你回来告诉我。”
赵大郎妥协,看着又惊又喜地朝他看来的亲弟,和他保证,“我会把她接回家的。”
——
宣宁自己做了翠竹班的卷子,知道秦獍肯定做不来更大的九华班的,将卷子递上去,看着“终身为父”的严师走了出去,往桌上一趴,立即闭了眼睛。
按着时辰算,往日她这时候才将将起床。
但她也记得自己是在书院里,听见外面编钟敲了第一声就爬起来,以手遮挡,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当”的一声,新进门的陆夫子沉了脸,将目光明确地落在某处,神情中全是嘲讽,“饱食终日,得以诗书,诸君所享,已是多少人终其一生而不可得,可笑其中有人还不甚在意,寡廉鲜耻,竟在这等场所酣然入睡,实是斯文扫地……”
数道视线,都随着陆夫子,落在了宣宁身上。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宣宁皱眉,迎着陆夫子的视线,直直地盯了回去。
最后一声编钟声落下。
“敢问夫子,”宣宁一开口,果然陆夫子便暂时住了声,“夫子能背诵学院的规章制度,以助学生多加了解吗?”
牛头不对马嘴的提问,陆夫子立即就觉得她是在故意令他难堪以报复。
“笑话!老夫教授的乃是算学,为何得背诵学院规范。”
“既夫子不会背,那不如夫子回头去找找,我方才在休息时间小憩,上课钟声未尽之前便端坐,是如何违反了院规,惹了夫子的眼,招来夫子的谩骂?”
宣宁声音娇软,气势却半点不弱,“夫子可还记得,宁朝律例中,辱骂皇亲,可是要鞭笞流放的。”
课堂里四下无声,所有人都在观望。
陆夫子脸迅速涨红,羞愤至极,话便有些过不了脑子了,“黄口小儿,以皇亲之尊,目无尊长,毫无法纪!你不过就是仗着投了个好胎,降生在了长公主的腹中罢了,有此恶女,长公主怕是都难以……啊!”
一左一右两个砚台,精准地敲在了陆夫子的额上。
宣宁回过头去,赵四郎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因握过砚台,衣袖上还沾了溅出的墨汁,并没有看她,而是死死地盯着陆夫子。
喔,对,她阿娘,好像也是他阿娘。
砚台砸在地上的声响颇大,几个胆小的同学又发出了惊呼,外面很快就有夫子赶了过来,看见满头是血的陆夫子,吓得都破了音,“这……这是?”
宣宁起身刚要说话,忽就感觉鼻子一阵发痒,她赶紧捂住了嘴,偷偷捏住鼻子,将一个喷嚏扼杀在了摇篮里,震得自个眼睛发红,隐隐有泪。
这一幕落在赵四郎眼里,就成了妹妹被个老不修给气哭了。
想到方才这老不修骂的话,少年伸手,摸了摸暗袋里为以防万一,特意带来的东西。
这场闹剧,随着陆夫子被满脸血地带走,算是暂时落下了序幕,另外赶来的算学夫子给他们上了课,下堂时,已到午膳时间。
书院是提供午膳,但膳食自然比不上自家的好,因而大半的人都选择让留守在外的书童丫鬟们准备,宁成帝自然也不会让宣宁睡不好还吃不好。
公孙涵已经朝宣宁看了好几眼,看外面豆黄已提着食盒过来,终于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宣宁,抱歉,我刚才没有帮你说话。”
“恩?”
宣宁反问,“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她看着公孙涵,是真的不理解她的歉意,“这又不是谁人多,谁就得胜的事。”
小郡主是真的半点不在意方才孤军奋战的事。
但这观点落在众位极其擅长于拉帮结派的世家儿郎们的眼里,就成了顶顶难以理解的事,不少人甚至当她是在强行挽尊。
“可……”可若是护着你的人多,陆夫子根本不敢如此行事。
今天在翠竹班的人虽大半都是十二三岁,可自小耳濡目染,瞧得起的人基本都已猜到,这位陆夫子,是被背后的人推出来当马前卒的。
试探的,就是如今宁成帝对宣宁郡主的态度。
不然为何之前明明藏得那么严实,如今却又放在了人多眼杂的国子监里。
谁都知道,宣宁郡主离了宁成帝,根本毫无依仗。
公孙涵的话未说完,豆黄的食盒却已经打开了,宣宁很快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毕竟那老头阴阳怪气了一通,却被她砸破了头,日后怕是也破了相,在她这儿,这事基本就过了,比不上眼前的午膳重要。
公孙涵还眼巴巴地看着她。
宣宁有些小不开心,但想着“朋友”的名分,还是问了一句,“要吃吗?”
心里打定了主意,要是公孙涵点头,就将小镜子的苦瓜炒蛋递给她。
她的荔枝肉、蜜汁排骨、四喜丸子汤、四季如意是绝对不会给的。
好在公孙涵摇了摇头,于是宣宁喜滋滋地低了头,将食盒里的苦瓜炒蛋、白呈祥、地三鲜递给了前面的秦獍,“呶,你的。”
秦獍低头看着,眉头都皱了起来。
但他早些年流浪漂泊得久了,有些伤了肠胃,前两日用多了肉食还腹疼不已,召了太医来看,便建议他先吃半年的清淡素菜。
十五六岁,消耗量极大的少年,有几个是爱苦瓜萝卜的。
秦獍整顿饭都皱着眉头。
更凄惨的是,半下午时,他就有些饥饿难耐,正巧豆黄拿了点心过来,宣宁又从中拿出碗菜粥给他。
秦獍看着她面前七八个碟子的五花八门,只觉得比当年挨饿还难受。
尤其是面前的小姑娘用餐时总是格外的专注,目光只盯着菜肴,一小口一小口的,体现所受过的精心的教养,又加倍了食物的美味。
她认真咀嚼时,两腮的肉偶尔也会微微动,像是冬日里藏食的松鼠。
让人很想戳一戳,或者捏一捏。
秦獍默默转回头去,觉得喝入口的粥越发没了滋味。
而这一切落在旁观的同窗们的眼里,就成了——宣宁郡主瞧不起北齐质子,大庭广众之下嘲笑他矮还不够,还克扣质子饮食,让他饿肚子。
坐在宣宁身后,一直默默观察这的赵四郎,看见妹妹递给前面那个小矮子的饭食,松了口气时心里又有些嫉妒——妹妹都还没给他递过吃食呢。
心思百转千回了许久,赵四郎更摩拳擦掌。
他自小性子像他爹,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得紧,当晚就去给陆夫子套了麻袋,将他揍得哭爹喊娘,额头那伤口,倒成了不太严重的“轻伤”。
赵大郎刚因为妹妹几乎完美的答卷而高兴了半个时辰,转头就知晓了亲弟弟将人揍了的消息,打马从鸿鹄寺疾驰而回,回了院子看见已经跪在祠堂门口的赵四郎,都要被他气笑了。
“你这是还知道自己做错了?”
“是错了,”赵四郎认错诚恳,“我应该在他骂第一句时就揍得他开不了口。”
赵大郎都要被他气昏了头,拿起一侧的藤条,边往他身上抽就边骂,“我让你言而无信,让你冲动无脑,让你明知不可为而为!”
原就是自小习武的,盛怒之下又忘了控制力道,十几鞭下去,夏裳单薄,赵四郎背后都已见了血,一道道的,甚是吓人。
然赵四郎依旧跪得笔直,瞧神态就知心里不曾认错。
赵大郎收了手,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是亲生的”,才深吸了口气,最后警告他,“你冲动无事,左右能全身而退,了不得也是远走边疆。但你也需想想,若是那位知晓了臻宝并非与他料想的那般,会不会恼羞成怒,要了臻宝的命。”
竹鞭被放回到架子上,脚步声走向了门口。
赵大郎站在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瞧不清脸上的神情,“若是你知道错了,便不要跪在祖宗面前,跪到庭院中来,想想自己下回该如何取舍。”
脚步声已经走远。
祠堂里的影子晃了晃,撑起身子时扯到了背后的伤口。赵四郎咬住下唇,止住就在嘴边的痛呼,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一声不吭,走到院子里,跪在了石子路上。
夕阳未落,却并非所有的黑暗都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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