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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梁禀天死后李昭第一次出大明宫。
其实不过一墙之隔，可她跨出那一步时竟然有种逃离牢笼的喜悦。她低头捂面被莫蝶押着往前走，如预料之中那般，才走了没多远就有道士闻味而来。
李昭对此是满意的。否则这些人守在宫外不是摆设么？
莫蝶将女皇掩在身后，冲赶过来的几个道士道：“这里没事。我捉了只妖，刚回禀完陛下正要去刑部呢！”
“去刑部？”
道士们有些不解。按太史令的性子，捉到妖杀了便是，押刑部去干嘛？再说了，刑部那大牢哪里关得住妖。
莫蝶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好在她和陛下早想好了说辞：“对啊！谁叫这妖身上还有案子呢。诸位忙着吧，我先去了。”
“莫仙师慢走。”
道士们没有疑心，转道去别处巡视了。
岳织躺着正养神呢，忽然听到牢门那儿有动静。是铁锁被打开的声音，铛啷啷响个不停，一把两把三把……牢门被阿盏安了帘子，她看不到来人是谁，但是她闻到了味儿。
小丫头骗子还是怕死啊！
岳织躺在铺了锦衾的地上没动，跷着二郎腿望着牢顶。
“你在门口守着，我一个人进去就行。切记，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
李昭吩咐完莫蝶，掀开帘子走进牢里。掀开帘子的一瞬间，李昭愣住了，这是住牢还是度假？地上铺了毯子，毯子上铺了锦衾，墙上挂着名家真迹，案上摆着前朝古董。牢门边儿还有个花案，里面插满了各色鲜花。小日子过得挺讲究啊！
“仙师好情趣。”
李昭略一吃惊后很快恢复了平静。
岳织斜目扫了皇帝一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搭理她。没事求她的时候就是女鬼，有事求她的时候就是仙师？呸！
不过皇帝为什么叫她仙师，而不是上仙？难道小道姑没透她的底？
“仙师还在气头上呢？”
李昭笑着走上前去，就势在岳织身边坐下了。
“哼！”
岳织小嘴一撅，满脸写着求哄。她这气轻易还真消不下去！
“那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李昭紧挨岳织坐着，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语气也格外温柔。“此事明明是仙师不对啊！怎么反倒生朕的气了？”
哎呀！岳织气得“嗖”地坐起身。小丫头骗子还敢倒把一耙。这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啊！“行。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我是私闯皇宫，谁叫你老躲在里面不出来呢？但我把你从水里捞起来也算救了你一命吧？”
她都不稀得提耗了好多仙气那茬。
“是。可我是被你吓晕的啊？”
李昭笑着道。
看来不提不行了。岳织这才道：“要不是我用真气救你，你今儿呆的就不是地牢是地府了。我好心来认罪全你个面子，你竟然叫那个姓齐的关我？”
不识好歹恩将仇报的小东西。
岳织这话应证了李昭的猜测，那片刻的好转果然不是无缘由的。她看着岳织委屈到嘟起的小嘴实在觉得好笑，这人本事那么大，却还是孩子心性儿，易怒也易哄。难道是与世隔绝潜心修道的缘故么？
哄小孩子她最拿手了，都是在妹妹李蕴身上练出来的。
“我从池边醒来时也觉得奇怪，一觉的功夫身子竟爽利了不少，原来是仙师出手搭救的缘故，在此谢过了。”
李昭凝望着岳织的双眼道：“至于叫齐叔朗关住仙师一事，是朕疑心太重。可是仙师想想看，昨夜席间你我相谈甚欢，朕也从未为私闯皇宫怪罪过你。天一亮你突然为此事跑去刑部认罪，朕怎么可能不疑心呢？仙师的本领朕是见识过的，也没想过这木门土壁关得住您，不过是想过两日再放仙师出来，看看您此举为何。”
岳织真是服了。皇帝这嘴叭叭一顿说，结果倒是她虚伪造了？“那你叫他们给我加锁是几个意思？恶心我？”
李昭掩嘴咳了两声才道：“仙师误会了。朕命他们加锁其实是一片好心啊！”
“呵呵。”
岳织冷笑。她不信皇帝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朕方才不是说了么，这木牢土壁尚且困不住仙师，何况几个铁疙瘩？那铁疙瘩拦不住仙师，却拦得住别人。仙师身为女子却身着男衫，朕猜想你会住进男牢，是以特意命他们让你单独住一间。牢里曾经有过逃狱的，朕怕有凶徒闯进牢里叨扰到你，所以才又加了几把锁，好防住他们。”
李昭说了许多话，渐渐有些气喘，她歇了片刻才接着道：“当然了，仙师这么厉害断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不过少些麻烦总是好的，也是朕对仙师的一番心意。”
哇！岳织对皇帝的口才简直叹为观止，还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小丫头骗子是真能说啊！
“倒不如仙师告诉朕，为何会突然来刑部？”
李昭对此事始终有些纳罕。“仙师要真觉得私闯皇宫不妥，难道不该昨夜见到朕的时候就认错请罪么？”
岳织接不上话。她哪里知道神仙在凡间行走规矩那么多？“我当时忘了，后来补过不行？”
“行。不过既然仙师一心补过，又为何要为朕依律而办生朕的气呢？”
李昭又问道。
岳织不想和皇帝说话了。她发现自己真的说不过！聊了半天，结论竟然是她无理取闹虚伪造？最要命的是，她照着皇帝的话捋了一下前因后果，发现不占理的还真是自个儿……
不对呀！岳织忽然醒悟过来，她为什么要被皇帝牵着鼻子走？她不需要占理啊！谁特么要和你讲道理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岳织强行转移话题道：“聊聊迁宫的事，你和你那些大臣商议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把搬走的人给我迁回来？”
神仙是不用吃五谷杂粮的。可是要吃别的啊！天仙吸天地之灵气，地仙则要吃人间的贡品。贡品其实也是五谷杂粮，不过上了供案带着百姓的信念与期盼就不一样了。不吃当然死不了，但是不涨道行，身子也会比较难受。
散仙不好做也是因为这个，没地盘的地仙只能去别人的地盘混贡品。
用人间的话说，其实就是叫花子。她来北山之前可是做了好些年叫花子，各中心酸不想再提。
北山的香火断了有些日子了，老实说，她有点儿饿。早知道问小涂朱要点儿吃的先垫垫了。
“我也不瞒着仙师了，迁宫势在必行。不过仙师要是真的不想离开北山，待新宫建成后可以搬进宫与我同住。”
李昭说得诚恳。她已经了最大的让步，这样岳织能继续修行，她也能保住性命，两全齐美。
“你是真不要命啊！”
岳织觉得皇帝是真的轴，命重要宫重要？“你要是放过濂水镇，我没准能救你一命。你体内那颗妖丹可不是谁都压得住的。”
李昭有些犹豫。她当然是不想死的，此刻摆在她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暂不迁宫。保住性命亲自扛过太史令说的那场大祸。
执意迁宫。尽自己所能安排妥后事，留下年幼的妹妹独自面对未知的一切。
或许还有第三个？既能活下去，也能躲过大祸。只要年底前搬去北山就好，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先保住性命再慢慢打消岳织的执念就好。
“与仙师相遇是偶得之幸。生死之事朕看得开，迁宫关乎大唐国运关乎百姓生计，仙师可以不在乎天下苍生，朕身为天子却不能不在乎。”
李昭义正言辞地说完便起身要走，她故意起得很急，头猛地一晕整个人无力地朝地上的岳织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在李昭倒地的瞬间岳织无情地飞躲到一边，心有余悸地拍打着小胸脯：“你个讹人精！想骗我救你是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赶紧起来。”
她不信皇帝是真晕，刚才把她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吗？
岳织缩在墙角观察了好半天，皇帝好像真的晕过去了？她走上前，用脚推了推皇帝。“小道姑！进来一下！”
莫蝶谨记女皇的嘱咐，不管里面发生什么都不要过问，乖乖在门口守着。
岳织走到门口一把将莫蝶拽进来，指着地上的皇帝面无表情地道：“喏。你家皇帝好像死了，抬出去准备发丧吧！对了，我可从头到尾都没碰过她啊！”
“山神婆婆救救陛下吧！”
莫蝶跪在女皇身旁苦苦哀求。
“彻底凉啦！救不了啦！”
岳织不太忍心看皇帝躺在地上的可怜样，怕心一软多年道行又没了。她真心觉得皇帝死了挺好的，疯道用那么多妖上万年的命换来皇帝十几年寿数，她一口仙气十来年道行只能让皇帝多活一两日。不管怎么算都不划算嘛！真的不如转世投胎的好。
莫蝶情急之下只得旧事重提：“您不是老说我救过您一命么？一命还一命，请您救救陛下好不好？”
“我都救过她一次了。”
岳织想了想泄气地道：“行。我再救她最后一次，把阿盏欠你的那条命也还上。”
“嗯嗯。”
莫蝶赶紧让到一旁。
岳织真的心如刀割。最近严重入不敷出啊！她搂着女皇的脖子，低头吻住了她的嘴。还是相似的触觉，绵绵软软的。皇帝紧闭着嘴，仙气渡不进去，岳织试着捏开她的嘴，只张开了一点点，不得已她只能伸出舌头沿着那点点缝隙将皇帝的嘴撬开。
“山神婆婆……您这是做什么？”
莫蝶吓得不轻。
“还能做什么？救她啊！”
岳织丢开女皇，抬起袖口擦了擦嘴。“一会儿就醒了。真是的，又耗我多年仙气，真的下不为例了啊。老这样救她我还活不活了？”
莫蝶慌忙上前把歪七扭八的女皇摆正了才道：“不用耗仙气的呀！师父不是神仙，单凭道术也能压得伏灵丹。就是……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你不早说！”
岳织想了想又道：“对了小道姑，你没告诉皇帝我是神仙啊？”
“啊？”
莫蝶点了点头：“原是想说的，可陛下说您告诉她自己是道士，我想您这么说自有这么说的因由，就没敢多嘴。”
她有些疑惑地问：“难道要说么？”
“不不不！千万别说。你见过有谁到处嚷嚷自个儿是神仙的？上边儿有规矩，不可以随便暴露真身的。”
岳织很庆幸小道姑没有背后揭她的老底，她也是大意，早上小道姑走的时候该嘱咐一下的。要是被皇帝知道她最大的弱点还得了？人间的律法还不都是皇帝定的？到那时岂不是皇帝让她干嘛她就得干嘛？
否则灵音姐姐温软甜腻的声音又会出现在头顶。“岳岳，去刑部领个罚啊！”
忽然想做回妖了，看看人阿盏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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