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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子也上前一步拜道:“吴兴沈哲子,拜见国老。小子心仰国老,强求一见,言行孟浪,胁迫纪君。国老若见罪,错全在小子。”

纪瞻精神有些不济,当人进门后,便打起精神观察这个面貌稚嫩清秀的少年,见其礼节周全,口齿清晰条理,心内便觉一奇,连带着精神也有所好转,指了指沈哲子,微笑道:“小郎你口言仰慕我,却胁迫我家人,言行却是不一啊。”

沈哲子面色顿时一窘,旁边纪况则小声讲起被这少年胁迫的经过。

纪瞻侧耳倾听,待听纪况讲完后,才蓦地笑起来,指着纪况道:“你是受到了教训没有被人胁以珍爱之物,就失了方寸本心。今日不能守于行,来日可能守于信异日可能守于德”

话讲到最后,已经极为严厉,纪况连忙又趴伏于地,口称受教。

沈哲子在旁,既有感于纪氏家教,又颇感愧疚。

“冲龄小童,见逼人心。沈家小郎,你这诡变之能,倒是颇得汝父风范。你父沈士居是吴地时下少有的敏察智士,但惟其所恃,为其所害。你这小郎费尽心机要见我这老朽之人一面,应是有些非情之求吧”

对这老人家见微知著的本领,沈哲子算是领教了,不敢再耍心机,恭声道:“时事波诡云谲,浮云遮眼,小子冒昧,求国老指点迷津。”

“谈不上指点,各守本分而已。时下吴中传来事迹,我也有耳闻,心里要道一声佩服。至于小郎你要见我,现在也见到了,一个行将就木、不能自立的老叟,倒让你失望了。”

说完这话,纪瞻闭上眼,喘息声有些急促,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谈下去。

纪友见状,不忍祖父再劳心,便上前一步对沈哲子说道:“小郎君既已见过我大父,夙愿得偿,请回罢。”

沈哲子早知要说服纪瞻极为困难,并不意外对方不打算与自己深谈的态度,闻言后则对纪友揖道:“预祝郎君州举寒素,平步青云。”

“你”

纪友听到这话,脸色幡然一变,指着沈哲子几乎要破口大骂。

魏晋九品中正制,州郡各有中正官,选拔人才议定品级,定品之外,尚有分科,诸如孝廉、秀才,寒素亦是取士科目之一。

然而所谓寒素者,是谓门寒身素,无世祚之资。简而言之,寒素就是出身寒门者,不入士族之列。沈哲子预祝纪友州举寒素,简直就可比骂人门庭祖宗一样恶劣,纪友自然怒不可遏。

然而,榻上的纪瞻听到这话,却是又睁开浑浊老眼,精光直溢望着沈哲子,口中呵呵笑道:“有趣的小郎,今世非往昔,你觉得我孙儿要步我后尘”

之所以会有此言,乃是因为纪瞻进仕正是州举寒素。纪氏自然不是寒门,旧吴时纪瞻祖父官居尚书令,父居中书令,可谓一门显贵。但就是这样的门庭,晋灭吴后,纪瞻出仕任官,却被举为寒素,可谓极大的屈辱。

纪瞻虽然老迈,但阅历丰富,如何听不出沈哲子弦外之音,因而有此发问。

沈哲子见又激起老人家谈话的兴致,先是拜下告罪,才又说道:“今世确非往昔,板荡犹有过之。君不能安其位,臣不能守其节,国老古稀之年不能荣养于室,小子垂髫儿童不能嬉戏庭中。”

听到沈哲子的话,纪瞻久久不语,垂眼状似入眠。一直侍立其身侧的中年人突然探手轻拍他脑门,轻声道:“你现在等死罢,还劳神想那些身外事做什么”

一边说着,中年人一边瞪了沈哲子一眼,神态间对其不乏厌恶。

纪瞻这才睁开眼,微笑着指了指中年人,继而才又望向沈哲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早知你这个小郎辞锋雄健,却没想到我这个已经身外物求的老朽不觉还是被你言语诱入彀中。小小年纪,揣摩纵横,已经略得捭阖精义,大有鬼谷遗风。沈家小郎君,你真可以称得上是我们吴中难得的琼枝芽苞。”

听到纪瞻如此赞许,沈哲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在这个名声清望决定前程的年代,他能得到纪瞻这位南士冠冕点评称许,来日便可名声鹊起。但这却非他所需要的,若不能说动纪瞻,他这个琼枝芽苞大概终其一生都难有绽放的时候。

原本沈哲子注意力都集中在纪瞻身上,却没注意到其旁边的中年人。现在不免认真打量,只见对方脸色红润,气质清逸,显然不是仆从之流,但在他所收集的纪氏族人资料中却找不到这样一个形象。

看对方敢对纪瞻动手,言语也颇无忌惮,可知其在纪瞻身边地位超然。被其横加阻拦,令得说服纪瞻更加困难,沈哲子心中不无怨气,思忖片刻后才正色道:“这位先生之言,小子不能认同。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身之老朽天注定,节义永垂人为之。国老存社稷,全邦家,虽死流芳,其馨隽永”

“哈哈”

纪瞻听到这话,已是抚掌大笑,如老顽童一般,看着身边中年人被少年言语挤兑却无从应对的吃瘪状,更是乐不可支。

房间内洋溢着老人欢畅的笑声,良久之后,纪瞻才渐渐收住笑声,指着沈哲子说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就凭这句妙语,你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吧。”

沈哲子闻言后,心中顿时一喜,终于体会到为何文抄公才混得开。他飞快压下心头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一份请柬,恭敬的呈送到纪瞻手中:“请国老一观。”

接过那请柬低头一看,纪瞻脸色蓦地一变。对于时局的洞察,他要比沈哲子深刻得多,只这一眼便推测出许多讯息,继而也明白了沈哲子为什么费尽心机都要见上自己一面。

他虽然忠于王事,但自身便深受八王乱政之害,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吴地重蹈覆辙,哪怕仅仅只是一点苗头,都令其心悸不已。

手里捏着请柬,纪瞻沉吟良久,才开口道:“你能来见我,我很高兴。但还有点好奇,若你不能见到我,又会如何”

沈哲子垂首道:“往年国老不应辟,尚能南归桑梓。而今桑梓无存,我家已无归处”

听到这里,纪瞻已经明白沈哲子的意思。往年他受朝廷征辟,行至徐州北地已乱,想要坐观时局,其时执政的东海王司马越下令若他们一干南士还要观望不前,就要让军士押送乃至于就地斩杀。他们一干人潜逃南归,昼夜兼程,才总算逃回江南。

可是如今朝廷南渡,吴中已为腹地,沈家受此逼迫,实在已经逃无可逃,若不想阖族俱亡,那么也只能甘为宗室爪牙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哲子居然还能不屈于强权压力,敢于犯险拜入自己府中,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生死相托无论吴兴沈氏此前有何劣迹,单单从这一点来看,自己就有责任保护住他们。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望责任考虑,也是为了不再重蹈宗室乱政的覆辙,一定要把这个苗头扼杀在萌芽中

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与其说是少年对自己的赞许,不如说是其自身心迹剖白。一念及此,原本在他看来仅仅只是敏于辞锋应对的少年,隐隐然有了一丝大器胸襟。最起码,对方甘冒杀身之祸来见自己,而非屈从强权,这一点已经足堪称道

第31章0031亘古长夜黑如墨

纪瞻自然不会知道皇帝命不久矣,在他看来,当今皇帝正值壮年,文韬武略兼备,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但尤其如此,纪瞻才觉得更加惋惜,皇帝伸张皇权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完全可以重用南士以平衡侨姓,朝堂上虽有多种力量博弈,但凭皇帝的才具完全可以居中帷幄平衡,不会再出现一家独大的局面。只要时局平稳休养生息,国祚未必不能重振。

然而皇帝却选择了最为急功近利的做法,扶植宗室这个恶魔,诚然如此可以让皇帝快速摆脱孤立无援的状态。但是宗室獠牙凶恶,殷鉴未远,一旦成了气候,那么连江南也不再会是净土。

纪瞻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哪怕他已经命不久矣,也绝不愿做祸乱三吴桑梓地的罪魁祸首

沈哲子坐于下首,能够感觉到老人浑浊眼中流露出的痛苦挣扎,心里便有些不忍,他这是在打扰一位垂死老人的最后平静,甚至于令其死不瞑目。

纪瞻谋国首功,引郗鉴入朝,借助流民帅力量挫败王氏窃名器之举,但由此也激发皇帝的野心,动了扶植宗室以摆脱困境的念头。这其实只是皇帝的个人选择,但很显然纪瞻将责任归在了自己身上。

沉吟良久,沈哲子才说道:“前辈德义俱隆,已经可以功成身退。本不该再打扰您的安宁,只是要渡诡谲之局,实在力有未逮,惟求国老能扶植一程。若能过此关,小子向国老保证,我家既为将门,此生愿为老兵,以国老之薪火,代代相传。只要一息尚存,护我桑梓永无兵灾”

听到这话,纪瞻脸上才露出些许笑容,却又伸手将那请柬递回给沈哲子。

沈哲子接回请柬,旋即便在纪瞻面前将之撕成粉碎,表明自己态度,绝不苟且。

纪瞻看到这一幕,脸上更流露出异色。到了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再受言语蛊惑,评价一个人,更多是观察其行为。沈哲子在他面前撕掉请柬,无异于毁掉吴兴沈氏的退路,单单这一份足堪壮烈的决绝,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

再看向沈哲子,纪瞻眼中已经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之色,他视线一转,对身边的中年人笑道:“稚川,你觉得咱们吴中这个后进怎么样”

中年人似乎对沈哲子的顶撞还颇有不满,闻言后视线在少年身上游弋片刻,语气才有些生硬道:“早慧性黠,灵光外透,面劳心疾,非高寿之相。”

被人当面称为短命鬼,沈哲子登时便有些不悦,这中年人到底是什么人纪瞻称其为稚川,稚川

略一思忖,沈哲子脸色顿时一变,再看向中年人,视线已经不敢再有不恭,小心翼翼道:“先生可是抱朴子小仙翁”

眼见对方冷哼一声并不答,态度已经极为清楚,沈哲子顿感欲哭无泪。他本就有感于自己年幼体弱,还想去拜访葛洪求一二养生之术,只是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没想到不经意间在这里遇上,偏偏自己还狗胆包天顶撞了对方,看其这幅态度,显然对自己乏甚好感。

咂咂有些干涩的嘴巴,沈哲子为小命计,连忙道歉补救:“小子言辞放诞,冲撞先生。先生神仙一般豁达,还请不要介怀。”

“哈哈,孺子前倨后恭”

纪瞻看到这一幕,顿时拍着床榻大笑起来。而葛洪脸色则更阴郁,似乎极不想跟这个看着就生厌的小家伙交谈。

沈哲子见状,心中不禁有些懊恼,怪自己过于粗心。如此年纪能够深入内室照看垂死老人,且还能熟不拘礼,南士之中人选本就不多。只要稍加推测,大概也只有同为丹阳高士,且家学渊源的葛洪了。

虽然被对方厌弃无视,但这点小挫折沈哲子还能受得住,腆着脸又问道:“葛先生,您觉得我还能救一救么”

见少年一副可怜模样,纪瞻不免又欢畅的笑起来,而沉默良久的纪友这会儿则冷笑道:“天命俱有定数,这话是你说的,原来轮到自己身上也不能淡然处之。”

沈哲子正色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乎人。我非贪生,只是不愿让自身才具志气错置早夭。”

这话出自一个八岁小童之口,让人感觉有些别扭,但室内之人皆目睹沈哲子的表现,竟不感觉突兀。纪瞻开口道:“琼苞早折,世之憾矣。稚川,我知你是避世高洁的人,不愿沾染我们这些尘污之人。但这小郎天授的才具,若不能益于世下,实在太可惜。”

听到纪瞻如此推许沈哲子,众人无不动容。葛洪则叹息一声,指着纪瞻说道:“你这个老朽,死都不能心安,真是咎由自取。他如果不自逞天授之才,澄心静念还能多活些岁月,本就是病弱之体,又不安于室,心劳至损,我又能帮上什么。”

沈哲子闻言默然,穿越以来为时局所迫,他左右奔波,近来确实精力有所不济,勉强支撑着,正如葛洪所言心劳至损。但如果让他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安居养生,又实在做不到。

他不是妄自尊大到认为只有自己才能救世,但身为一个闯入这个纷乱世道的变数,如果不能留下自己的痕迹,又怎么会甘心兴兵北伐是他的夙愿,时下的人其实并没有这个需求,要达成任何一个小目标都要迂回前进,可想而知余生都会奔波劳碌。

“亘古长夜黑如墨,愿化流星显微光。即便只得一刹光辉,如果能指点一二迷途,我也没什么可遗憾了。”

讲出这一句话,沈哲子不是想说服谁,而是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葛洪听到这话后,面色微微一凛,深深看了一眼沈哲子,又望向榻上若有所思的纪瞻,突然嗤笑一声:“你们这类人,总是惯于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自己尚且不能自安,却总奢望能泽被世人,一群愚笨狂徒罢了。”

纪瞻苦笑一声,垂首望向下方的少年,恰逢沈哲子也抬起头来,一对老小各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相对无言。以有涯随无涯,殆已。但总有人堪不破这道理,偏要勉强,偏要强求。

过了片刻,纪瞻才手指葛洪笑道:“稚川你又何尝不是一个狂徒,既知我天数将尽,还强留在侧。彼此意趣或不相投,但行迹相类,也算是殊途同归罢。”

葛洪冷哼一声,状似不屑,却也没有再出言反驳。

接着,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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