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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湘云两个婶婶陪着贾母说话，贾母养过史湘云一段时间，知道她性子活泼，也不拘着她，等行过礼就叫她跟宝一起玩去了。
家里好容易来个人，二姑娘三姑娘等人都跟了去，林黛不想太突出，也跟着一起过去。
绿柳跟史湘云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心下感慨，端着茶也过去了。
她曾听史湘云讲过，小时候她也是跟宝一同住在老太太屋里的，袭人伺候宝之前是伺候她的，那时候她说起来满是怀念，尤其是那个“也”字，说完话题就引到另一个住过老太太屋里的林姐姐身上了。
可是现在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怎么你睡外头了？我的床怎么有人睡了？”
绿柳脸上的笑意立即就将僵住了。
史湘云说她自己打小父母双亡，父亲还是老侯爷的长子，原本该是袭爵的，只是父亲死后爵位叫她叔叔袭了去，她也跟着这叔叔过活，只是史家一天不如一天，她还得天天做针线活度日。
那个时候她说起她的林姐姐满是怀念……可是现在——
这不过是史湘云落魄之后的心理安慰，她羡慕自家姑娘死的清清白白。
跟在教坊司讨生活相比，往日的羡慕嫉妒还有争宠，就只剩下的年少无知时的不韵世事了……留下来的全是怀念。
绿柳上前放下茶杯，挡在了林黛身前，挡住了所有视线，她能做的有限，挡住了姑娘，最尴尬的可就不是姑娘了。
二姑娘虽年长，可是从来不说话，自己受了欺负都不说话，更别说这等场合了，
探春笑了笑，惜春冷冷淡淡的正剥松子吃，宝倒是直接跳出来了，他笑道：“这是我姑妈的女儿，你该叫一声林姐姐的。”
“方才老太太说过了。”
史湘云笑笑，又叫了一声“林姐姐”。
虽然话语含笑，不过听起来很是刺耳。
林黛抬头扫了一眼绿柳，绿柳侧过身子让出了位置。
“湘云妹妹。”
林黛也冲她笑了笑。
跟史湘云那个有点耀武扬威的笑容不一样，林黛笑容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绿柳觉得她听见了一声冷哼，然后史湘云便转头去跟宝说话了。
“爱哥哥。”
绿柳觉得她也想冷哼了，上辈子她情绪激动，什么都没听出来，可是现在她想明白了。
史湘云祖籍金陵，她自己是在京城长大的，可是不管是金陵俗语，还是京城方言，没有哪一个是把二读□□的。
她还真把口齿不清当天真无邪不成？
她能把林姐姐记得那么清楚，又有几分是为了她的爱哥哥呢？
不过说了两句话，史家两位夫人便要告辞了。
史家死的是长子，守孝的要求更多，若不是贾母是史家的姑奶奶，她们怕是都不会来拜年。
不过还有别的原因，绿柳想起上辈子史湘云说的家境不好，还有她们的衣着打扮……史家败落的最早。
来到如日中天，又一向讲究排场的贾家，她们心里想必也不是滋味。
史湘云要走，宝很是依依不舍的要送出来，绿柳趁乱也跟着一起送别，帮着穿戴、给手炉里头换碳什么的。
两步就被她寻找个机会到了史家两位夫人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是说要住下？怎么又要走？”
看着史家两位夫人面色微变，她笑眯眯的把装好的手炉递给了史湘云，道：“姑娘路上仔细手冷。”
史湘云跟宝也就说了那么三两句话，就更没时间想别的了，再说绿柳不过是个丫鬟，也没特意跳到史湘云说她是林姑娘的人，史湘云只当她是老太太屋里新来的丫鬟，还道了声谢。
史家两位夫人脸色越发的不好了。
心直口快？不过是给口无遮拦找的借口罢了。
绿柳觉得经过这么一次，她心里对史湘云那点子怀念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她这辈子的目的只有一个，绝对不包括史湘云。
十五过去，这年差不多就算过完了，等到了二月初二，该剃头的剃头，该修面的修面，上下收拾一顿换了春装，新的一年彻彻底底就开始了。
贾家新年第一件事情，就是搬家。
二月二过去没两天，这天吃过晚饭，照例又是晨昏定省，王夫人抱着宝正说话，贾母忽然道：“这两日被宝缠得头疼，正好天气也暖和了，过两日收拾收拾去接你云妹妹来玩。”
绿柳听见这话不由得一颤，这些日子她虽听见宝说过几次史湘云，但是绝对没到“缠得老太太头疼”的地步，况且宝很是孝顺，也不是那样的性子。
她立即打起精神观察着屋里各人的反应。
二姑娘几个都没怎么说话，宝倒是挺高兴，王夫人原本轻轻拍着的宝的手停住了，没等说话就叫邢夫人抢先了。
“这可感情好，人多了热闹。”
贾母嗯了一声。
单单从邢夫人这个反应，绿柳就看出来史湘云怕是也不怎么招王夫人待见。
“老太太一向喜欢姑娘们，叫她们这些花骨朵陪着，人也年轻许多。”
王熙凤一边笑一边赞叹道，她已经怀孕四五个月了，肚子早就大了起来，管家的事情也有大半叫王夫人接了去，现在每天有空就在老太太面前尽孝，讨老太太喜欢。
她这张嘴很是会说话，绿柳不过跟她打过几个照面，也被夸过几次，不过这个待遇也就贾母屋里的丫鬟才有了。
绿柳也亲眼见过她把一个跑腿儿的小厮耳朵扭出血来。
王夫人放开宝，站起来问了一句，“这……把湘云安顿在哪儿好呢？”
她隐晦的扫了一眼林黛，“要么启用最后头一进？”
绿柳又去看老太太的反应，最后一进据说是先前她家夫人没出嫁时候住的，等她出嫁，这屋子就空了下来。
前头三位姑娘住的地方，原本是元春住的，等她进宫，老太太就把一个个的把三个姑娘接了来住。
贾母没说话，道：“那屋子许多年没人住了……整理起来要费大功夫……这样，先把迎春她们挪到你院里住着。”
王夫人愣了愣，虽立即答应了，可是眉头微皱，似乎哪里想不通的样子。
绿柳其实也有点想不通。
王夫人的院子在贾家是第二大的，她也曾进去过。
不过跟老太太面宽五间的院子不一样，王夫人的房子是面宽三间的，而且是个东西跨院的结构。
王夫人住西边，东边院子分成前后三进，住着二老爷的几个妾氏。
王夫人这边空地方倒是多，不过据说都是给宝预备下的，只是宝在老太太这儿一住就住到现在了，估计自己开院子前都会跟老太太住了。
现在若是搬了几个姑娘去住……占了宝的地方还是其次，这有女儿、侄女儿们看着，二老爷那个性子，怕是再也不会在王夫人院里歇了。
虽然现在也很少就是了。
老太太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夫人这些日子私底下做了什么叫老太太厌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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