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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又是好笑,不禁白了木香一眼,说道;“行,行,行,你爱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只一件,别往那井边去。”
木香倒纳了闷了,问道:“这话是为何”
桂叶掩口笑道:“我怕你教训的兴起,到了井边也不停,把那龙王爷唠叨烦了,驾起云团一飞,没了龙王爷,可叫我们到哪去找水吃”
桂叶这话一出,邢芸也不禁笑了一笑,只是笑着笑着,邢芸的眼里竟似凝了冰霜一般,全无半点温度。
先前木香和桂叶在外说的话儿,她虽听得不真切,但如今一瞧,猜也能猜到几分。
无非是这房里有些眼皮子浅的丫鬟婆子,听说她打了贾赦,又在贾母跟前扯了慌,觉得她这主子靠不住了,有心拣了高枝儿飞走。
这既有了异心,岂会不带出一星半点来,如今只趁着她睡下了躲懒,已是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邢芸拿帕子掩口咳嗽了几声,她倒无心阻拦这屋里人的去留,眼皮子浅的去尽了倒好,她也能省几分心力,但这些人想攀的高枝儿,怕是与邢芸想不到一处去,里头指不定还要生出什么事来
不过,邢芸如今正嫌着无人生事呢,她忍了这么久,只抽一回贾赦如何算得痛快,须知道,这打人闹事也是会上瘾的
邢芸回过神来,从旁边的梳妆匣子取过一把象牙雕花梳子,一边梳着有些凌乱的发梢,一边含笑看着木香和桂叶打闹,笑了一回,邢芸忽想起一事来,笑问道:“你们老爷出去,身边跟的是哪几个人”
桂叶闻言,猛的一愣,正寻思着,却教木香瞅住了机会,捏住桂叶的脸,狠狠的搓揉了一把。揉的桂叶脸儿通红了,木香方笑着松开手,向邢芸说道:“老爷惯常带出去的有两班人,一班是福儿带着,一班是单春带着,今儿出去带的是单春那班人。”
邢芸听着耳生,垂下眼睑道:“福儿单春我倒不大记得了,他们是哪家的”
木香一笑,忙道;“福儿是吴新登家的,单春是单大良家的。”
说了这话,木香见邢芸仍面露疑惑之色,复又解释道:“吴新登是咱们府里银库房总领,他媳妇现是外头的管事媳妇,单大良是老爷身边得用的人,她媳妇也是外头管事,这两家都是府里有头脸有体面的奴才。”
邢芸听了,不禁思索了起来,她一直以为贾赦混吃等死,可如今看来,贾赦还不是全然的废材,至少还知道收拢一两个奴才,省的他被彻底架空了去。
只是大房不管家,这领头的奴才再能耐,也管不住下头的奴才不离心
邢芸抿了抿唇,忽觉吴新登三字有些莫名的熟悉,歪着头想了半天,脑海里灵光一闪,对了,书中探春管家时拿着死人的赏例为难探春的管事媳妇,可不就是吴新登媳妇。
邢芸之所以对这媳妇的名字印象深刻,还多亏了少红导演拍摄的新红楼,她只是晚上无聊转台时,偶然听到了大叔念白,抬眼一看,刚好看见色厉内荏,颤抖如鹌鹑的探春姑娘训着尖嘴猴腮满脸不屑的吴新登媳妇。
邢芸听着探春那惶恐不安,断断续续的声音,当时就默默吐槽,至于么,怕成这样子,对面的演员又不会吃人,结果镜头一转,吴新登媳妇极不在乎的一笑,邢芸瞬时呆滞了,新红缺钱原来缺的这样狠啊,连男人都当媳妇用了,少红导演我们误会你了。
但是还没等邢芸回过神来,大叔的声音响起,邢芸又见着吴新登媳妇挺胸抬头迈步走了出去,那姿态那动且不说,最主要是那胸,直到邢芸穿越前,她心底一直埋藏了一个小小的疑惑,新红里的吴新登媳妇究竟是伪娘还是
往事不堪回首,且随风去,只说现今邢芸听得吴新登儿子是贾赦身边的小厮头子,心里瞬时明白了过来。
她说呢,探春管家是王夫人吩咐下来的,平儿尚要让着探春三分,这吴新登媳妇就算是府里办老了事的,可也比不过平儿去,怎么会没一点眼色
原来这里头还牵扯着贾赦。
难怪探春纵气的向平儿抱怨,却不敢发落了这媳妇去,平儿也只敢大而化之的向旁人训斥两句,就抬手放了这事不理。
只是这单大良,邢芸实在想不起是府里那个名号上的人,正皱眉苦思着,桂叶似看出了什么,笑说道:“前段时间太太不好,这两家媳妇还来请过安,只是她们虽惯常进来,但身上担着职,不比寻常媳妇丫头,无事也不好到太太跟前来。这两家的男人,又只在二门外头,太太有些耳生,倒也寻常。”
邢芸闻言一笑,放了梳子,蹙眉问道:“这吴家的还罢,只是这单家你们既说这单大良在老爷跟前得用,可是怎么个得用法”
木香正拿着翻出来的衣裳过来,听见邢芸这话,忙说道:“太太不提,我都快忘了,这单大良论体面不在赖总管之下,原也管过府里一任事务,只是他不大有主意,后来交了任,便一心听老爷使唤,揽着咱们屋里的事。倒是他那媳妇,府里人称单大娘,却是个有本事的,至今仍任着府里的管事头领。他们家和吴新登家还有赖总管家都是咱们府里有头有脸有名有号的奴才,原本还有些人家,体面不下他们,只是渐没了势,也说不上名了。”
邢芸听了,微眯着眼点了点头,又笑着问起这两家的人丁来
这边院里,平儿服侍着凤姐梳了妆,正收拾了粉匣,命丫头拿了残水出去。
却见着奶妈子笑嘻嘻的抱着大姐儿进了屋来。平儿瞧着大姐儿头上梳着软软的髻儿,戴着几朵瑞香花,不禁笑道:“大姐儿在那戴得花,怎么戴了这许多”
大姐儿的奶妈忙笑道:“却是我那娘家嫂子送的花,大姐儿一见便爱上了,抓着不放,小丫头淘气,便给她戴上了。”
平儿闻言,笑了一笑,说道:“这花儿又香又好看,难怪大姐儿喜欢。”
大姐儿的奶妈听说,欢喜道:“平姑娘既喜欢,我那儿还有些,待会便给姑娘送来,这花放在屋里,可香了。”
平儿隐约察觉出什么,忙推辞道:“不用了,我平日跟在二奶奶身边,就是得了花,也是白放着,倒可惜了。”
大姐儿的奶妈笑道:“姑娘这话说的,什么可惜不可惜的,平日姑娘是如何待我们的,我们心里都记着,竖长香立牌位都不足报,何况几枝花草。”
说了这话,那奶妈子又笑道:“再说,今儿我过来原是有话要与姑娘说,姑娘连几枝花都不肯收,越发叫我不好说话了。”
平儿摇了摇头,笑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大姐儿的奶妈哄了哄大姐儿,忙不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个亲戚,因年岁大了,不大精神,每日上夜守门,着实吃不住,又恐误了差事,便托我来和姑娘说一声,能不能换个差事月钱少些也不妨的。”
平儿一听只是换活计的寻常小事,倒松了口气,问道:“她原是做什么的想换什么差事若不为难,我便去回奶奶一声,看奶奶的意思。”
大姐儿的奶妈子听得平儿此言,眼睛笑眯了成一条缝,赶紧说道:“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她原是大太太院子里看门守夜的,如今也不求什么,守园子也罢,看屋子也罢,都不为难。我听说,前儿西南角门上落了个缺,单管着白日守门应差,这活计她原是惯熟了,且白日的活儿轻省,想来也不大费精神”
平儿明白了过来,一时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凤姐在里头叫道:“平儿,你这个蹄子哪去了,二爷那块银褐销金的汗巾子你放在哪里,还不进来找找。”
平儿听见凤姐这话,连忙答应了一声,转头朝那奶妈子使个眼色,又扬声回说道:“奶奶忘了,那块汗巾子被二爷带出去,不知在哪挂了个洞,奶奶前儿已让人扔了。”
一行说,平儿一行进了屋去。
第59章家庙
平儿笑盈盈的进了屋,从贴金红漆大柜里取了一个彩绘牡丹纹长方匣出来,递与凤姐道:“前儿奶奶也是这么寻东西,还说汗巾子和小衣皆是旧的,直骂着二爷不吭声,丫头尽偷懒去了。我当时没醒过神来,过后才翻起来,别说小衣,就是这汗巾子,也放了一匣子呢。”
凤姐接了匣子一看,不禁笑骂道:“你这个蹄子,我不问,你就不吭声你等着罢,有和你算账的时候。”
平儿抿唇一笑,忙从丰儿手中接过水壶,往沐盆中掺水,凤姐自拿了条色如意纹的汗巾子帮贾琏系上,又递了外袍过来。
贾琏穿好了衣裳,站在穿衣镜前,一边整理着,一边问着平儿道:“外头是谁来了”
平儿将水壶递与小丫头,伸手试了试水温,笑道:“大姐儿的奶妈子抱着大姐儿过来了,我说了几句话儿。”
凤姐一听,便赶着吩咐丰儿道:“还不去把大姐儿抱进来,外头春寒未过呢,要是冻着了大姐儿,可仔细你们的皮。”
贾琏见只是寻常家事,也不待细问,只对着凤姐道:“晚上冯紫英请吃酒,也不知是为什么事,也不定回来还是不回来。”
凤姐闻言,侧头把嘴一撇道:“二爷如今越发事多了,成天往外头去,哪儿来的那么多应酬”
贾琏一笑,没好气的说道:“你管那么做什么,老爷和二老爷都是不管事的,我不去应酬,难道你去不成。莫名其妙”
说了这话,贾琏便直直往外头去了。
凤姐颇没意思,将手上的帕子一扔,抬头问着平儿道:“你在外头说什么话,待了这半天,我不叫你,你还不进来。”
平儿见凤姐脸色不好,慌忙低了低头,回道:“并未说什么,不过是大姐儿的奶妈有事求奶奶,我方与她说了两句。”
凤姐眯了眯眼,带着几分奇怪道:“她能有什么事”
平儿笑了一下,大方说道:“是为了她亲戚的差事,她亲戚年纪大了,想求奶奶抬抬手,帮忙换个差事儿。”
说话间,丰儿已带着奶妈子将大姐儿抱了进来,凤姐接了大姐儿,一边抱在怀里轻哄,一边问着那奶妈子道:“大姐儿今儿睡的可好”
夜幕低垂,沿着回廊屋宇的风灯,如同盘旋的火龙,将两府照得如白昼一般。
邢芸靠在熏笼上,手里拿着精本彩绘百谷谱,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时不时从旁边的梅花几上,拈过几粒松子仁,轻吹了吹皮,便用簪子往口送。
这日子过得啧,啧,别提多悠闲自在了。
墙上的挂钟,铛铛敲了十下,桂叶捧了个细瓷金丝暖匣进了屋来,轻声道:“太太,二更过半了,该歇息了。”
邢芸懒洋洋的打了哈欠,挪了挪身后的靠枕,妙目流转,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外头的门可关好了”
桂叶犹豫了一下,方说道;“已关好了。”
邢芸冷眼看着,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却不说话。
桂叶见状,忙又解释道:“那些看门的老妈妈们大多上了年纪,腿脚不便,又好酒喜懒,今儿又下了一天雨,我怕那些老妈妈犯了老毛病,便多嘱咐了几句,另叫了几个管事嫂子提灯巡了一圈,方才叫人关了门去。因这个缘故,才比往常迟了一些。”
桂叶将那金丝匣儿放在桌上,从里头取了个汤盏出来,递给邢芸殷勤道:“这是我让厨里熬的参汤,太太且用一口,润润喉咙。”
邢芸掩口挥挥帕子,双颊被熏笼烤得绯红,轻叹道:“好好的,喝什么参汤。况这熏笼在这,参汤那劳什子,倒不如白水清爽。”
听得邢芸此言,桂叶忙放了汤盏,另倒了杯温水,递至邢芸手上。
邢芸喝了半盏白水,打了几个哈欠,渐渐有了睡意,闭上眼侧了侧头,便欲和衣睡去。
只是一时不防,手指一松,原本握在手上的书卷跌落在地,细微的一声响,邢芸迷糊着揉了揉眼,伸手拾起书来,掩口说道:“屋里本就气闷,那香炉里的香又腻得紧,越发叫人难受。”
桂叶因今儿该她上夜,正翻了铺盖出来,听见邢芸这话,忙将青香炉里的香熄了,又打开一扇小窗透了透风。
屋里原被熏笼烧得暖哄哄一片,这窗户一开,冷空气骤得一扑,邢芸瞬时打了寒颤,缩着身子往被窝里一蜷,随口道了句睡罢,朦朦胧胧的听着桂叶关窗吹了灯,上床歇下了。
次日清晨,才方鸡鸣,邢芸便醒转了过来,伸了个懒腰,听着风拂叶稍的声音,她看了看尚还暗沉着的天空,淡然一笑。
睡在外间的桂叶听见了里屋的响动,翻身便下了床来,捧着灯进了屋来。
邢芸裹着被子坐起身来,状若无意道:“老爷昨儿歇在那儿”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桂叶心头一沉,过了好一阵子,才笑道:“昨儿老爷回来的晚,好像是歇在邱姨娘屋里。太太问这个做什么”
邢芸笑了一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桂叶一愣,只是偷眼瞅了瞅邢芸的脸色,又将喉咙口的话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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