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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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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粮库在同一时间起火,怎么可能?但靠一人之力是绝不会有此能力,要想让行得此举,怎么说也得百八十人一起行动。√目前城门紧闭,城中巡查甚严,军营内更是铁桶一块,他黑旗军要想偷入一百人入得粮库去纵火,简直是天方夜谭。

蒋卫夫根本不信信令兵所言,急身出了议事厅转向城防后侧,只见粮库新址处火光冲天,伴随着浓烟滚滚,犹如把低空的夜色赶至到了高空,下方如白昼通红闪烁,上方如墨染漆黑滚动。是真的了,粮库真的起火了,蒋卫夫顿觉双腿酸麻不止,瞬时支撑不止,瘫倒于地,身旁追赶而至的信令兵赶忙上去扶起,并特意提醒道:“蒋将军,眼下救火才是十万火急啊!”

一语终于点醒了痴呆人,蒋卫夫连说了几声对,一边思虑着对策,一边双手在衣甲上蹭着,须臾想定,高声说道:“快,命营中所有兵士将盛水盆桶之类送往步兵一部,步兵一部全体兵士火速驰援救火,稍慢片刻,军法处置”

“是”,信令兵应了一声,便飞速下得城去。

这边蒋卫夫放心不下,也急急跟下了城,于军营处召得手下全体军将,商议救火之事。众军将七嘴八舌,一时难取最佳策略,好在步兵一部已经去了火场,令蒋卫夫心中稍安。营中其余待命兵士都走出了营帐之外,齐齐抬眼远望,那冲天的火势,又逢如此燥热的天气,要得多少水才能灭得了这场大火啊,粮库没了,那以后吃什么啊,是要饿着肚子守城吗,或是弃城而逃的时候又到了,是不是该早做准备呢,众兵士眼看升腾的浓烟滚滚而上,心内的思虑大多如一。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粮库之上的蹿天大火并没有因为步兵一部的抵达救援而衰减半分,浓烟还在一大股一大股地往上升腾,带走了库中满满登登的粮食和草料,连带着草席遮掩之物,连带着墙瓦梁杆等支撑之物,它通通没有放过,直至粮库脱架倒塌,那奔腾四射的火势还在炫耀着它最后的余威,烤的人不敢上前半分。

有了篝火晚会,自然要烟花助阵,逢年过节,这两样的搭配堪称完美。今天晚上不是什么年节,也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但祈君县军营之内的待命兵士可是足足欣赏到了这平日难遇的节日气氛,且空前盛大,盛大到身体都呆住了,只是痴痴地看着,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懵掉了。

众兵士不再看向早已过了新奇劲的篝火滔天,而是齐齐转向了城防之上的烟花盛宴,那一缕缕、一束束圆圆的金黄色的小火球,在高空飞舞间拉出了一道短短的尾巴,一道完美的弧线过后,落在了城防之上,蹦着,跳着,或引起势大的火炬,或独自黯然熄灭。小小的身躯携带着伟大的使命,微不足道的单体力量实在难以完成自己所肩负的责任,但它们不怕,因为身边还有兄弟,成千上万的兄弟,齐齐窜上天空,霎时形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的灼热的网,向着祈君县城防整张洒下。我的祈君县城防兄弟们,这张网你们是不是有一种似曾相识又很陌生的感觉,想想上午我们为你们精心打造的箭雨阵,白日的狂欢没有尽兴,晚上万籁俱寂之后,我们继续用一场烟花盛宴来庆祝,怎么样,好不好,我们的祈君县城防兄弟们!

急雨般的火箭密密点点地落在了城防上的甬道上,盛物车的草席上,还有部分痴痴望着远处粮库巨火而发呆的城防兵士的身上,急急回身间,还来不及说出什么,便被这从天而降的火网捕于其下,一阵挣扎过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火箭阵貌似比白日的箭雨阵更加密集,不知是黑夜火光显眼的关系,还是城防外的黑旗军来得比上午那批更多。城防众军士抱头急走乱窜间,还不忘高声叫着,“是黑旗军,黑旗军又来攻城啦”,“快通知蒋将军,黑旗军又上来啦”

为时已晚了,信令兵甚至都没有走下城防阶梯,黑旗军便趁着火箭阵的间隙利用先前留在城下的攻城梯爬上来了。成片飘零闪动的火影之间,鬼魅似的的黑影儿从墙垛之间的空档飞身而下,一个个,一排排,一群群,落地声嗒嗒作响,很是轻盈,却足以震碎守城兵士的五脏六腑。守城兵士慌了,有的甚至像只装死的青蛙一样一动不动,僵硬着的身体,停滞了的思维,突见暗地里白光一闪,鲜红一抹,那只装死的青蛙这回真的死了。

数不清的黑旗军举着弯刀在祈君城防之上大肆杀戮,如同在祈君关之时那样,他们没遇到半点抵抗,便把颤颤巍巍的燕军的喉咙划破,比在鸡圈里杀鸡都容易,鸡都知道跑,吓傻了的燕军只知道惊恐地看着,有的连哀嚎之声都没了,只剩下了嗓子眼里嘶嘶的断断续续的杂音。

没用多少时间,城防之上来不及逃走的燕军就被黑旗军杀了个干净。黑旗军集结成队,像城防之下冲去,他们并没有急着奔往城里,而是径直来到了城门前,此时这里早已没了燕军防守的身影儿。里应外合,片刻不到,便听到祈君县城门吱嘎响亮的开门之声,在这暗暗的凌乱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听到的人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祈君县的城门装置跟大燕别的城池关口有些不同,尤其是在门轴的位置,特意加入了一些粗铁黏油之类,为的是增大开门时门与门轴之间的摩擦力,同时粗糙的接触面在滑动时会产生尤为刺耳的尖鸣,这种声音数里之外都听得真切,更像是一种警报之音,防的就是敌人的偷城之举。这种设计是出自铜陵关的关启将军之手,最先应用的也是铜陵城防,后蒋卫夫见得此门精固巧妙,便跟关启将军请教了造门之法,并未祈君县建下了这种城门。

因为开门声犹如警报,且外有祈君关,所以祈君县平常时候城门都是常半开着,以作往来之人通行只用。逢上黑旗军南侵,这才把城门闭死,作了战时守态。

蒋卫夫闻得信令兵传报之时已是吓得面如土色,又听得这城门开启之声凌空炸起,立时双腿没了知觉,一屁股瘫坐到了椅子上,神情呆滞,心似死灰。

完了,全完了,祈君县城防被破了,城门大开,想来黑旗军此时正大批大批地涌入城中,肆意地烧杀抢掠。金汤似的屏障已然失去,我还拿什么去抵挡那般凶猛的黑旗军,凭着我这两万步兵吗?赶着鸡鸭鹅狗去抵挡狮群,玩笑了,蒋卫夫你玩笑了。想及此处,蒋卫夫不禁一声冷笑,有些呆傻,有些疯癫。哪还有两万了,不是还有五千人去救火了吗?现在看来,黑旗军是给我使了个连环计啊,好个金牙狼,好你个金牙狼啊!

蒋卫夫还在沉沉自语之时,他手下的那些军将可是再也坐不住了,惶恐间惊声乱语、来回窜动,全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军将再也等待不及,伸手摇了摇蒋卫夫,十分焦急、十分恳切地喊道:“蒋将军,黑旗军进城了,咱们难道要坐以待毙吗?你得想个守城之策啊”

一语道醒,蒋卫夫恍惚片刻之后忙定了定神,自己的魂再次回到了自己身上。又一次身临绝境,今天已经是第二次置之死地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命里犯冲吗,怎么一波不死,又来一波,是老天爷纯心想让自己死在这里吗?不怕的,没事的,好在我蒋卫夫早有了保身之计,应对霍青府时没用上,没想到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就算天让我死又怎样,只要思虑得周全,死地也能复生。

“令”,蒋卫夫高声叫道,立时震住了在场的所有军将,“步兵二、三、四部立即集结,出营迎敌,务必把敌人赶出城去。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话音初落,便有数名军将应声回令,随即急急退出营帐。

“再令”,蒋卫夫略微顿了顿,有意看了眼所剩的亲信军将,又道:“骑兵本部于营内整队,随时准备出营驰援步兵部”

剩下军将纷纷行军礼回应着,看着蒋卫夫天塌不惊、还有几分安然自若的脸,他们已经把主将的策略猜出个大概,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地安稳了下来。庆幸,满满的庆幸,庆幸自己站对了队,跟对了人,即使黑旗军攻入城来,他们也会随着自己的主将安安全全地逃出城去,他们没有绝境逃生的能力,但他们有识人认主的眼光,想着刚刚出去的那一批军将,此时说不定正忙乎着集合自己的队伍准备出营送死,而自己马上就可以由骑兵本部护送着安然出城,立时有一种优越感、欣喜感,在心里炸开了花。同样都是人,不同的为人处世,造就了不同的尊卑取舍。优胜劣汰,无关是非对错,间简单单地一个循势而动而已。

善于循势而动的可不仅仅是蒋卫夫连带其营帐之内的一干军将,寻常小兵也懂得趋利避害,尤其是祈君关下来的兵士,更是知道那一声刺耳的长鸣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是出征的号角,声音一起,他们就又要上路了。不用去收拾行李了,我的兵家兄弟,也不用不着携带兵刃了,那东西拿着沉,还不方便,对于长途跋涉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要带上贴身的钱财就好,万一行不到目的地,还可另寻求生出路。一切准备妥当,跑吧,我的兵家兄弟,快些跑吧,黑旗军已然破了城,不须多时就会冲进兵营里来,届时想跑都跑不了了,趁着魔鬼未至,撒开腿跑去吧,不要回头,一直往南,过了铁索连桥就好了,我的兵家兄弟们,快些,再快些,更快些!

参加溃逃的除了步兵二、三、四部,还有正在参加救火的一部,城门开启之声不仅传到了兵营,兵营旁侧的新粮库火场也听得真切,正在提盆拎桶的兵士猛然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立时飘然于心,没有人告诉他们黑旗军来了,但兵士间骤然而起的谣言让他们十分确定是黑旗军偷袭进城了,各个突然惶恐万分,哪还有什么心思救火了,先往回跑吧,跑至军营一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没有犹豫半分,立马加入了溃逃的大军之内。

从蒋卫夫营帐内出来的那批军将并没看到自己府内肃然待命的兵士,他们看到的是黑压压奔腾不止的兵潮,向着兵营大门口奔涌而去。军将们高喊着去拦,可声音一出口便立即淹没在了拥挤凌乱着的嗒嗒脚步声之内,兵潮像受了惊吓的成群牛马,除了同伴间的催促哀嚎,他们什么都听不到,除了远方影影绰绰的军营大门,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踩踏而起的尘烟滚滚,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却更加清晰了他们心中的目标。

祈君县步兵二、三、四部并没有按着蒋卫夫的预想那般集结替他去挡住黑旗军,这是一位没有随兵潮一起逃走、决然返回通知主将此等军情急报的忠心耿耿的军将亲口所说的,蒋卫夫再一次陷入了绝望的凝思之中,他又一次低估了人性,在生死大限面前,军令单薄得如纸,轻轻一捅,就破个洞,毫不费力地一撕,就裂成了两半。他早该想到了,自己的兵是个什么样儿他早该想到的,一切都蒙在鼓里的时候或许自己的如意算盘还能打得响,当所有的因果都摆在明面上了,谁还肯当那个炮灰去呢。现在兵溃如山倒,大势已去,自己再不走就先成了炮灰了,如此思虑已定,忙高声喊道:“去把骑兵本部集结于营帐外,准备难撤”

营内军将立即应了一声,转身急急出帐。蒋卫夫心里没有太过急躁,毕竟自己的骑兵要比步兵脚程快,别看步兵先走,不用赶在出城之时,便会超过溃兵潮,届时就算黑旗军迎头赶上,还有两万余步兵拦路已经够他们冲杀一阵的了。这肉,他们吃饱了,自然再不会穷追不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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