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不凡继续说道“诚儿，其实，为师也命不久矣了。.当年为了护你出城，与昆仑山剑神大战了一场，留下暗疾，这些年来，不断分出内力去镇压那股剑气，没想到，二十年了也不能祛除干净。”
枢诚惊到“师傅，你……”
原来，这几日师傅老的越来越快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真正的衰老。
“诚儿，本是不想对你说的，但是现如今已经把事情原委告诉你了。师傅算了一下，大概还有一个月好活吧。”
“师傅。”枢诚已经带上了哭腔。最亲的人告诉你，他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那种悲伤，不是大喊大叫就能表达的，也不是哭喊过了就会有缓解的。
“诚儿，你不必难过，天下之人，谁无生老病死，谁无生命终结之时？但是，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带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死，有死得其所的死，有默默无闻的死。有轻于鸿毛之死，亦有重于泰山之死。”
见枢诚已经默然垂泪。
又道“诚儿，其实为师这一生已经足够了，若要说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就只剩没能为杀门鸣冤曲了。”
枢诚眼泪掉的更加汹涌了。
叶不凡怒道“别哭了！”
慢慢噤声。
“诚儿，你看头顶的那一轮明月，你知道逝者如斯，之后那句是什么吗，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人活着，不是活了多少岁月，而是做了些什么事情，为师觉得经历的已经够了，唯一遗憾的是这辈子没找到一个师娘给你叫一下。”然后说着，伸手揉了揉枢诚的头。“没事，没事的，为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好活，这个月，咱俩多待一下。走，回去了，吃晚饭去。”
枢诚在床上思考了一夜，终于知道了自己要背负的是什么。
八大门派，我一定回去走个遍。
朝廷之上，车骑将军，死。
而自己已经决定了，即便前路荆棘难行，我也会用尽全力去完成父辈遗愿。
早早便起了床，上山去抓了几只鸽子，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鸽子肉。
“师傅，起床吃饭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竟然是眼睁睁的看着师傅不断老去，不断衰竭。
师傅变得越来越瘦了，就好像得了一场大病那样。气息也越来越孱弱。
但是并没有到不能行动的地步，只不过，自己想要为师傅做一点事情，也许，这是这辈子为数不多为他而做的饭了。
换作以往，都是师傅为自己鼓捣这些东西。
堂堂一代杀圣，却真正的做成了一个家庭主妇，还有一个教书先生，同时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有时还会下海捕鱼。
连枢诚都不得不感慨，为了自己，到底什么他不能做的。.
“来了，来了，诚儿，你做的饭，应该味道不错。”
杀圣叶不凡，笑眼盈盈。
可能是要死了，也看得开了。
“师傅喜欢的话，就好。”
吃了几口。
“嗯，以后还是我自己来动手做饭吧。诚儿，你的心意我领了。”叶不凡皱眉说道。
“很难吃？”
“你尝尝就知道了。”
…………
为了做好一桌饭菜，勤学苦练了三天，总算是勉强上得了台面。不过说起来，练功真的是比学做饭菜啥的要困难得多。
恬静的岁月，总是转瞬即逝。
艰难的日子，确实难以忘记。
一晃眼，已经四月末。
四月是微风轻抚的四月，四月是骄阳般的五月来临之前的唯一的冷清。
床榻上躺着干枯的，形如尸体一般的人。
虽然他还没有死，却到了弥留之际。
七天前剑伤就发作了，然后五脏六腑被杀伤了的他，变得吃不下一口东西，如果强行进食的话就会呕吐。
全靠着一口气吊着这条命了。
吃不进东西的他，已经不能说是憔悴了，也不是瘦骨嶙峋能形容的。
他就只剩下了骨架子，骨架子上还覆盖一层皮。
可能怪杀业太重了吧，这便是上天的惩罚，但是为什么有的人做了恶，却只会活得更好，不想了，也想不通，上天公正吗？公平吗？
其实他已经不成人形了，他好想死个痛快，但是他做不到了，就算能做到，他也想看一下自己儿子，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没错，是儿子，不是徒弟。
在自己心目中，早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了，更何况是大哥的遗孤。视为己出，这四个字，不仅仅是说出口而已，而是觉得他本来就是己出。
其实枢诚本该叫易枢诚。
但是真的不可否认自己那时候有心存过自私，很想为他取名叫叶枢诚啊。
最后终于是不高不低，不亏了易大哥你，也不亏了我。
所以，打小叫他枢诚。不带半个易字，即是有意隐瞒真相，也是心存私心。
死之前多想听到他叫一声，爸爸啊，可能这辈子没希望了，自己也不会不要脸到让他叫自己爸爸。但是真的想听一次呢。
枢诚从师傅剑伤泵发的那一天开始就形影不离。
照顾师傅的吃喝拉撒。
不时的为师傅体内度入真气，想为师傅减少一些负担。
其实他已经偷偷哭过好几次了。
看到师傅吃进去东西再吐出来的样子，真的好心疼。
看到师傅日渐消瘦的身躯，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变瘦，然后被挤压在胸腔里，好难受，好难受。
其实他在他师傅面前哭过一次，但是他哭了，师傅也就跟着他一起哭，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剑伤严重的第四天，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但是枢诚总能找到他要干什么的迹象，总能理解到他，含糊不清的咿呀咿呀的声音。
他说他对不起他，没有在有机会的时候多陪陪他，没有好好的听从教诲，有时候还调皮捣蛋。
他听到这些话，他尽力挤出一些声音，“诚儿没有对不起谁，也没有对不起我。”
枢诚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到底人为了什么而活。
到底为什么而存在。
他默默的在房间里哭泣，压低了声音，他怕他听见，他怕他看见他难过。
他死了。
“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他终于敢大声哭泣了，他让眼泪像雨点一样滴落。
他让心像刀绞一样难过。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他的儿子了，要是他没有那么较真的话，他早都开口叫他了，他也觉得姓叶也没什么不好。
“爸~~爸~，爸，爸。”
“啊，啊啊……”
他撕心裂肺的吼叫，哭泣，叫着他的名字，他多么希望那声音可以直达天国。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人生的大悲大苦莫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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