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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寝室报到的同学都来得很晚,大多是南方小城市考过来的。她们没有直接乘机,而是坐了几天的特快列车,在北京中转时滞留在首都游玩了几天。隔壁其他寝室陆陆续续的同学住进了进来。一时间,我们整个公寓楼层,女声特有的尖锐声此起彼伏,洗手间、走廊到处都是天南地北的口音。我和杜敏敞开着寝室门,路过的同学有的停下脚步问我们的澡堂在哪儿?还有和我们借东西的,我和杜敏一概有问必答,尽量有的东西都借出去了。
“咱们这些同学遇见你这个学院子弟真有福气了,问啥都难不住你,我是真佩服你了!厉害厉害!”杜敏开心的像一个小女孩,靠在窗台上,望着那一湾金湖,湖心亭早就挤满了跑过去欣赏湖心亭美景的新同学。
“你听,莉莉,这个男生的朗诵声音像音乐一样,真动听!”杜敏这样一说,招着手让我靠近窗户。静静的秋阳中,那个男生断断续续的朗诵声飘入耳畔: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杜敏接着说了一句“波撼岳阳城。”
“哎呀,杜姐,好诗句好诗句,这是孟浩然的“望洞庭湖”吧?”我高兴地把手都拍痛了。杜敏微微一笑,“真是好诗!那个男生朗诵得很到位,一定是文学院的才子。”
我轻轻的撇了撇嘴,“杜姐还有这两下子?听了一个人的朗诵就知道他有多高的才华?”
“没有,我是看到那个男生身边有好多同学围着他,给他鼓掌加油,自己猜的。”
杜敏回头看着我俏皮的样子,轻轻的一笑,“才子佳人大有作为,这个湖中亭今后不知还会有多少这样的人物表演。”
我是知道的,我打小住姥爷家时,清晨就经常耳闻从亭子上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姥爷说,“小莉啊,你将来长大了,喜不喜欢在那座亭子上这样读书啊?”我记不住当时是什么神情,模模糊糊的印象就是扎个小凳子趴在窗子边,望着湖心亭。
大一的课程并没有像我们入学时想象的那样轻松,我和杜敏每天都要很晚过去,避开长龙似的就餐队伍,很快的打上饭,中午尽快吃过饭趁着下午没课的情况下跑进图书馆,一呆就是到半夜。开学以后这成了我和杜敏的规律性生活方式。
杜敏很少的外套衣服,星期天别人都是三五成群出去逛街,杜敏则和我一起跑来紫金花园,听姥爷讲文学,欣赏秋日里依然艳丽无比的月季花。彷徨在紫金长廊,轻轻诵读汉赋。
我们这样的学习生活状态一直到寒假即将来临时,学院要召开的迎春晚会通知改变了杜敏的生活轨迹。
“莉莉,晚会你报名了吗?老师发通知要咱们班组织节目,你歌唱的那么好,我们也上一个节目吧?”街道学生会和班级老师的通知,各班开始自行组建各类节目团队,一开学杜敏就和我报名参加了文学社,她负责编辑排版,我负责印刷推广。由于文学社人才济济,我俩的生活规律又和同学不一致,不到两个月我俩就一齐退出了文学社。我知道杜敏还有一个小心思,就是想在文学社遇见朗诵的那个男生高英举,他是我们系其他班级的学生,是一个很奇怪的男生,我们在图书馆从来没有遇见过他。杜敏退出文学社时,对这个男生的期望同时也熄灭了。
“我没有歌唱天赋,杜姐。再说了,就我自己上台唱,根本压不住场。咱们寝室这几个南方妹子普通话都说不好,她们就爱跳舞。。。哎,杜姐,我那天看你和她们一块儿在楼下跳的舞蹈真好看。”我们寝室的葛爱梅是无锡人,和我一样的胖胖的,就是个子有点矮。她经常要家里给寝室寄来家乡的酱排骨,每人一大袋子,公寓没有冰箱冷藏冷冻,就找我一起带回家,每逢周末老爸就顺路给我们捎过来,大家坐在湖心亭上,在亭子里铺上一块塑料布,开始了我们的野炊。渐渐的,还有一个漂亮的南昌女孩鞠小燕,老家种植脐橙,开学时就拖着一大箱子分给了全楼层每个同学一枚金红色脐橙,后来每年脐橙上市时,公寓楼下就摞满了南昌的脐橙纸盒箱,那是我们公寓同学订购的鞠小燕老家的产品。
杜敏是我们的老大,我是老小,葛爱梅是我们的二姐,老三是鞠小燕。后来毕业时,鞠小燕去了英国留学,葛爱梅去了深圳。只有我和杜敏留在了槐城,那是后话。
我们俩一走进寝室,鞠小燕甜甜的喊住了杜敏:“老大,都等你指示了。别的班都开始行动了,今年系里晚会是从班级里的晚会节目选拨的。咱们平时跳的那个舞蹈节目报上去好不好?”
杜敏回头看了我一眼,“老妹不会跳吧?咱们人手不够啊?三个人跳有点少。”
“我跟你们学!”我丝毫不愿让姐妹们把我拉下。
“你一定能跳的比我们好,你挺有天分的,小妹。”坐在一旁刚才还在吃着零食的葛爱梅尖尖的叫起来,边说边放下手里的零食包,跑近来一把牵住我的手,“来我俩跳一下基本动作,你们看看,我们小妹是不是才女!”
本来就狭窄的房间,葛爱梅仅仅就跳了一个动作,我俩就都一起撞到床边。杜敏和鞠小燕一起牵着我俩,带到了走廊。在楼梯口的转弯平台上简单的做了全套基本动作。
四个人微微带喘,“很好啊,小妹真是有天分!”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夸赞起我来。我略显吃惊的样子,嘻嘻地笑了笑。
“听姐姐们的,咱们晚上重新排排动作吧,杜姐,配乐上哪一首?”她们平时跳得这种舞蹈是鞠小燕从老家南昌传授过来的,是一种扇子舞和芭蕾舞结合的一套舞蹈动作。鞠小燕说是在广播电视舞蹈中心的妈妈编创的,从小就跟着妈妈学习舞蹈的鞠小燕凹凸有型,跳起舞来婀娜多姿,她和杜敏是系里最初舞蹈社的两大创始人。
“春江花月夜。”杜敏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似乎是早已经准备好的配乐名字,鞠小燕热情的拥抱着杜敏。“我家老大就是厉害,不仅舞跳得好,对舞蹈设计理解的更是精妙!”
我和葛爱梅疑惑不解地看着鞠小燕。“三姐,你来给解释解释,大姐精妙之处在哪里?”我首先发问,鞠小燕停下了脚步。“我妈妈编创这支舞蹈动作时,就是和我们全家人一起游江时,我老爸吟诵这首春江花月夜,我妈妈边听边在一边跳着舞,其中几个动作我学习舞蹈时没有见过,当时我就问我妈妈,这几个优美的新动作怎么跳,我妈妈说别着急,她是我爸爸吟诗触发的灵感,等她设计好全套动作再教我。你们说,老大是不是太神奇了,和我妈妈编创这套舞蹈竟然是一个思想。”
杜敏没有笑,她只是很安静的沉浸在一个春江花月夜的意境里。我和姊妹悄悄地溜回了寝室。好半天也没见到杜敏回来,鞠小燕跑出去,回来告诉我们,杜敏不见了。葛爱梅惊讶地喊了我一声,“莉莉莉莉,你们快过来看呀,咱们老大那不是在湖心亭吗?”
我和鞠小燕一起冲到窗户边上,齐齐地向湖心亭望去。杜敏正在湖心亭边尝试着跳着舞蹈动作,跳几次又停下来重新改动作,反反复复很多遍,我们眼都看直了。鞠小燕拉了我们一把,“走啊,别让杜姐自己在那跳了,我们一起过去帮她吧。”说着,我们几个一起下了楼,手拉着手,跑向湖心亭。葛爱梅大声地喊着杜敏,我们三个傻呵呵的地大笑着。杜敏听到我们喊声,停下了舞蹈,使劲儿地向我们摇着手。
那天,我们几个一起讨论着,一起舞蹈着,一直到夜灯初上,一套完整的扇子舞“春江花月夜”设计成功了。四个人一起又小又唱。好多寝室的窗户打开,同学们齐刷刷地向我们投来欢乐的目光。
这是杜敏第一次尝试编排舞蹈,在班级晚会上赢得满堂喝彩,不容置疑地晋升到系里的晚会名单上。就是在那次晚会表演中,我们的院长接见杜敏时,不仅夸赞她舞蹈,还给她留了一个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我们四个人激动的热泪盈眶,晚会结束后,和同学们一起开怀畅饮。那是我记得的在大学期间第一次我破了妈妈讲的家规。不过杜敏并没有喝酒,她用可乐代替了庆功酒。她说自己喝酒过敏,小时候曾经有一次,爸爸用白酒逗她沾了几口,半夜被爸爸妈妈抱到医院抢救。从那以后杜敏滴酒不沾。
舞蹈社就这样建立起来,鞠小燕也编排了一个新舞蹈节目,名字叫“阳春白雪”,是一个糅合了朝鲜族长鼓舞的动作加上敦煌飞天舞的服装而完成的一个舞蹈设计。杜敏非常喜欢,这以后这个舞蹈成了她和鞠小燕的表演专利,她俩个子相仿佛,身材也都是那种婀娜多姿的天生舞蹈者,这个舞蹈节目也是我们舞蹈社的镇社之宝。
我们大二开学时,学院就接到了市里首届城市槐花之恋的表演参赛邀请。时间由于是在大二暑假前,这给了我们充分的准备时间。
杜敏接到院长的一个电话,说是要她带着舞蹈社好好准备,创作出更新更美的舞蹈动作。鞠小燕这时候由于父母安排要出国留学,开始了学习准备,整个人完全投入到雅思考试中,虽然没有直接退出舞蹈社,但精力明显不如之前。设计新舞蹈动作就落在了杜敏一个人身上。
“莉莉,咱们可要帮一下老大,你是才女,好好帮想一下舞蹈创意。咱们的镇社之宝现在要创新了,没看院长都亲自关怀我们。这可是一台生死攸关的节目。”葛爱梅撒着娇,一边哄着我一边往我手里塞着刚寄来的无锡酱排骨真空袋。
我使劲地抱了抱她,连同那两袋大大的酱排骨真空包一起擎了起来,葛爱梅惊吓似的叫了起来。“好妹妹,快放我下来,我可受不了你的真爱!”边笑着说边从我的熊抱中挣脱出去。
“葛姐,去年我们赏槐花时,你去我家吃没吃过槐花包子?”我忽然想起来满街盛开甜香四溢的串串如雪般白嫩的槐花时,我们寝室四个一起回我家,我妈妈亲手用老爸上山采摘的鲜嫩的槐花包的发面包子,那时鞠小燕惊讶万分,“阿姨,我在家吃过我妈妈用玫瑰花包的汤圆,咱们槐城是用槐花包包子,真是每个地方都有大自然的馈赠啊。”
杜敏亲自下厨帮我妈妈一起抱起了槐花包子,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像母女俩一样。
“当然吃过了,可好吃了。今年还要咱妈和咱姐一起包一顿槐花包子,我没吃够。让她们多包一些冻到冰箱里,等我嘴馋了再去吃!”葛爱梅是我们班里出了名的美食家。槐城大街小巷的餐饮美食店铺她都去过。从大一下学期开始每个周末都要拖着杜明和我还有鞠小燕一起逛街吃美食。只是今年上了大二,鞠小燕开始准备雅思考试,我们几个人才隔三岔五地出去开开荤解解馋。葛爱梅唠叨着,说是和我们在一起省了好多钱。
“还省了好多肉肉,要不你这优美的体型咋来的?”鞠小燕经常这样开导葛爱梅,我和杜敏就在一边默不作声,静静地盯着她。葛爱梅常常为此愁眉不展,后来开始和班里爱逛街的几个同学组成了美食小组,经常在网站上发表她们的逛街品尝美食的经验。她后来就因为这个爱好,去了深圳一家美食网站做了编辑。杜敏纪念会时这两个当年最亲密的室友,一个在英国没有赶回来,一个在深圳请不下假没能参加。留下了人生最大的遗憾。
“小馋猫,我不是说吃的,我是想槐城最美的花一个是月季花,我小时候妈妈说,这是我们留在城市生活的一个美好记忆,满城的公园栽满了粉红、嫩黄、重红、玉白等各色月季花,槐城冬天寒冷的时间短,月季花能够开满大半年,一直到了十一月份,还可以看到嫣红的月季花高高的绽放在枝头,和丝绦似的黄菊白菊花争奇斗艳。唯独槐花,在我们槐城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种植,历史很久远。每到五六月盛开后,满城都能够闻到那种甜香味道。只有我们槐城人才能够真正热爱槐花,不仅能欣赏而且还能食用。这是许多外地人最羡慕我们的地方。所以你就知道,这个槐花之恋的赏槐节是多有文化意义的。”
葛爱梅虽然对槐城的槐花历史了解不多,但是她吃过槐花包子后,久久不能忘怀的就是那种独有的槐花的甜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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