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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延残喘的单兵。
一个没有同盟、没有援军、最终力竭身亡的单兵。
虽然昭宗李晔从昏庸无能的父兄手中接过来的是一个烂摊子,但他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难和疑惧,而是显得踌躇满志。刚一即位,他就迫不及待地迈出了第一步。
这第一步是收拾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田令孜。
昭宗要收拾田令孜的原因很多。首先,他是僖宗朝的大权宦。在李晔看来,僖宗之所以骄奢荒淫,帝国之所以叛乱蜂起,其罪魁祸首就是田令孜。其次,田令孜转任西川监军不久,僖宗就已经下诏将他流放端州今广东肇庆市,可他却仗着西川节度使陈敬瑄这把保护伞,拒不奉诏。由此可见,田令孜的问题已经不仅是权宦祸乱朝政的问题,更是与强藩内外勾结、藐视中央的问题。所以,昭宗现在拿他开刀,既是为了维护朝廷纲纪,更是为了杀一儆百,震慑天下的割据军阀。
最后,或许也是一个不便明说的理由李晔想报仇。
那是私仇,让李晔刻骨铭心的私仇。
广明元年冬天,黄巢杀进长安,当时的寿王李杰跟随僖宗仓皇出逃。由于事发仓促,没有准备足够的马匹,所以除了僖宗和田令孜外,其他亲王都只能步行。当时寿王才十四岁,走到一片山谷的时候,再也走不动路,就躺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田令孜策马上前,催促他上路。寿王可怜巴巴地说:“我的脚很痛,能不能给我一匹马”田令孜冷笑:“这里是荒山野岭,哪来的马”说完挥起一鞭狠狠地抽在寿王身上,驱赶他动身。那一刻,寿王李杰回头深深地看了田令孜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一瘸一拐地上路了。
从那一刻起,寿王李杰就告诉自己如果哪一天自己得势,绝不放过这个阉宦。
所以,昭宗有十分充足的理由收拾田令孜。
巧合的是,就在昭宗准备对田令孜采取行动时,跟陈敬瑄打了好几年仗的阆州今四川阆中市刺史王建又上疏朝廷,请求把陈敬瑄调离西川。昭宗有了一个现成的借口,便于文德元年六月下诏,命宰相韦昭度充任西川节度使兼两川招抚制置使,另外派人取代田令孜的西川监军之职,同时征召陈敬瑄回朝担任左龙武统军。
可想而知,田令孜和陈敬瑄当然不会奉诏。接到诏令后,他们便积极整饬武备,准备随时与朝廷开战。
十二月,昭宗命韦昭度为行营招讨使,命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为副使,另外划出原属西川的四个州,设置永平军治所邛州,今四川邛崃市,以王建为节度使,让他与韦、杨二人共同讨伐陈敬瑄。
讨伐西川的战役刚刚打响,昭宗就把目光锁定在另一个权宦身上了。跟田令孜比起来,这个人现在对昭宗的威胁更大。
他就是杨复恭。
自从拥立昭宗即位后,杨复恭就自恃功高,不可一世了。他不但一手把持禁军,专擅朝政,而且收养了为数众多的义子,把他们派到各州镇担任节度使、刺史、监军,从而缔造了一个以他为核心的遍布朝野的庞大网络。在这帮义子眼中,当然只有杨复恭,根本没有朝廷。比如龙剑治所龙州,今四川平武县东南节度使杨守贞、武定治所洋州,今陕西洋县节度使杨守忠等人,就从不向中央缴纳赋税,并且动不动就上表诽谤和讥笑朝廷。
这样的权宦要是不铲除,昭宗李晔的中兴大计只能沦为笑谈。所以,从登基的那一天起,昭宗的所有大政方针基本上都是与宰相孔纬、张濬等人商议定夺的,竭力避免让杨复恭干预。宰相们也经常以宣宗为例,鼓励昭宗整治宦官。
杨复恭专权跋扈,自然不把昭宗放在眼里。百官们上朝都是步行,唯独他上殿是坐着轿子来的。有一天在朝会上,昭宗和宰相孔纬刚刚谈及四方造反的人,杨复恭又坐着轿子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殿前。孔纬就故意提高嗓门说:“在陛下您的左右,就有将要造反的人,何况是四方呢”昭宗明白孔纬的用意,就假装惊愕地问他所指为何。孔纬指着杨复恭说:“他不过是陛下的家奴,却坐着轿子上殿,而且养了那么多壮士为义子,或典禁兵,或为藩镇,不是要造反是什么”
杨复恭面不改色:“以壮士为义子,目的是让他们效忠皇上、保卫国家,怎么能说是造反呢”
昭宗冷然一笑,把话接了过去:“你想要保卫国家,为何不让他们姓李,却让他们姓杨”
杨复恭顿时哑口无言。
这件事情过去不久,有一天,昭宗忽然对杨复恭说:“你的义子中,是不是有一个叫杨守立的朕想让他来当侍卫。”
为了证明自己养这些义子就是要“保卫国家”的,杨复恭二话不说就把杨守立领进了宫。
反正他有的是义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此时的杨复恭并不知道,昭宗绝不仅仅是要一个“侍卫”那么简单。杨守立入宫后,昭宗立刻赐名他李顺节,然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把他从一名普通的禁军侍卫迅速擢升为天武都头禁军一部指挥官,同时又让他兼任镇海节度使,不久又加封同平章事。
平步青云的李顺节自然是对天子感恩戴德。
受宠若惊之余,他也渐渐明白了天子的用意所在。
他知道,天子是想让他对付杨复恭。
李顺节当然乐意充当这个角色。原因很简单,杨复恭的义子多如牛毛,他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可天子的心腹宦官却只有他一个,如果跟天子联手铲除杨复恭,到时候,岂不是轮到他李顺节来收养义子了
为了这个美好的前景,李顺节死心塌地投靠了昭宗。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施展浑身解数,与杨复恭展开了明争暗斗,并且为昭宗提供了诸多有关杨复恭的秘密情报。
昭宗李晔看着这一切,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笑容。
网已经撒开了。
李晔在心里说,一旦时机成熟,朕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杨复恭集团一网打尽。
守望春天
除了收拾宦官,昭宗李晔第二件亟须要做的事情,无疑就是对付藩镇了。
李晔很清楚,要对付藩镇,自己手中就必须有一支军队一支真正忠于朝廷、不被任何势力掌控的军队。
为此,他从即位之初就一直在招兵买马。到了大顺元年公元890年,朝廷终于组建了一支十万人的军队。有了这张底牌,昭宗就可以跟藩镇叫板了。
那么,要从哪里开刀呢
这些年来,天下诸藩中发展最快、势力最强的,非河东李克用莫属。要对付藩镇,肯定要先从他下手。但是,李克用是光复长安、平定黄巢的功臣,朝廷要对他用兵,肯定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正当昭宗为此绞尽脑汁之际,借口忽然就有了。
大顺元年正月,李克用悍然从太原出兵,一举吞并了东昭义治所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旋即又进攻云州今山西大同市。云州防御使赫连铎急忙向卢龙节度使李匡威求救。李匡威深知,一旦云州失陷,李克用的矛头就会直指河北,于是迅速率领三万人前往救援。李克用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加之麾下两员勇将又一死一降,只好引兵撤回太原。四月,赫连铎、李匡威与朱全忠先后上疏朝廷,请求讨伐李克用。
昭宗召集宰相和百官廷议。以宰相杜让能、刘崇望为首的多数大臣坚决反对,而宰相张濬和孔纬却极力主战。尤其是张濬,这个一贯自诩有东晋谢安和前朝裴度之才的宰相斩钉截铁地说:“只要给我兵权,少则十天,多则一个月,必定削平李克用错失这个良机,日后将追悔莫及”
其实,昭宗比任何人都更想利用这个机会消灭李克用,可他自己却不想把讨伐李克用的意思说出来,而是把话留给了张濬和孔纬。
昭宗之所以这么做,是想万一讨伐李克用失败,自己顶多就是丢卒保车,把张濬他们牺牲掉而已,断不至于让李克用有反抗朝廷的口实。所以,昭宗召开此次廷议,其目的也不过是让文武百官替他当一回证人而已。
天子既然是这个心思,那这次廷议就纯属走过场了。当主战派和主动派各自把观点亮出来后,昭宗忽然说了一句:“李克用有讨平黄巢、复兴帝国之功,今日趁其新败而发兵讨伐,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朕呢”
孔纬立即接过话茬:“陛下的思虑是一时之仁,张濬的提议却是万世之利。昨日,我们已经计算过了,调动士兵、运送粮饷、犒劳赏赐等等费用,一两年内都不至于匮乏。现在,就看陛下您的决断了”
最后,昭宗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用一种相当勉强的口吻说:“这件事就交给二位贤卿了,希望不要让朕蒙羞。”
大顺元年五月,昭宗下诏削除了李克用的所有官爵,并开除其宗室户籍当初朱邪赤心被赐皇姓时,编入了李唐宗室户籍;同时,任命张濬为讨伐河东的主帅,京兆尹孙揆为副帅,并命朱全忠、李匡威、赫连铎各自从本道出兵,对李克用形成围剿之势。
五月二十七日,张濬率五万军队出征,昭宗亲临安喜楼为他饯行。张濬屏退左右,对天子说:“待臣平定外忧,再为陛下铲除内患”
这个内患,当然就是指杨复恭了。
此刻,杨复恭正躲在屏风后面,把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军队开到长安城东面的长乐坂,轮到左、右神策中尉饯行。杨复恭向张濬敬酒,张濬不喝,推说醉了。杨复恭鼻子一哼:“宰相大人既然已经大权在握、专主征伐,又何必如此扭捏态呢”张濬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等我平定叛贼回来,你就知道我为何扭捏态了”
杨复恭悚然一惊。
张濬得意地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从张濬率领大军出征的那一刻起,昭宗就陷入了无比的焦灼和紧张之中。
因为,这个灾难深重、岌岌可危的帝国,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元气、鼓舞人心了。
他强烈地希望,张濬能够像前朝宰相裴度那样,一举讨平跋扈藩镇,让他这个踌躇满志的天子在“匡扶社稷、中兴李唐”的道路上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然而,希望从来是美好的,而现实却终究是残酷的。
这个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张濬,非但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用一个月就讨平李克用,反而在将近半年的时间里损兵折将,一再败北,最终全线崩溃。
回顾这半年来接二连三的败报,昭宗的心仿佛在滴血
八月,大战还没开始,副帅孙揆就在长子今属山西西面的山谷中被河东伏兵生擒,旋即被杀。
九月,南面主将朱全忠在马牢山今山西晋城市东南被河东军击败,大将邓季筠被俘,同时被杀被俘的士兵有一万多人。
九月下旬,北面正副主将李匡威、赫连铎在蔚州今河北蔚县取得一次短暂的胜利之后,随即遭到李克用主力的迎头痛击;李匡威的儿子、赫连铎的女婿皆被俘,同时被杀被俘的士兵数以万计。
十月,当各路讨伐军已被李克用各个击破后,张濬率领的主力才刚刚推进到晋州。先头部队与河东军在汾州今山西汾阳县遭遇,刚一交战就败退下来,后方大军不战自溃。河东军乘胜追击,直抵晋州城下。张濬出城御敌,再败,从各镇征调的士兵哗然四散,各自逃回本镇。张濬在晋州困守了一个月,料定大势已去,只好带着残部从含口山西绛县西南仓皇逃遁,越过太行山逃到河阳今河南孟州市,然后拆卸民房的木板拼凑木筏,渡过黄河狼狈南下。
至此,中央讨伐大军死的死,逃的逃,几乎全军覆没。
这场大张旗鼓的讨伐河东之战,就这样以志在必得的姿态开场,而以彻头彻尾的失败告终。
昭宗充满希望的一颗心瞬间跌入失望和悲哀的谷底。
紧接着,一阵恐惧就袭上了心头。他知道,不给李克用一个说法,他肯定跟朝廷没完。
大顺二年公元891年正月初九,昭宗万般无奈地把张濬贬为鄂岳观察使,把孔纬贬为荆南节度使。然而,李克用并不罢休。他怒气冲天地上了一道奏疏,说:“张濬以陛下万世之业,邀自己一时之功,知臣与朱温深仇,便与其私相联结。臣今身无官爵,名是罪人,不敢回到陛下分封的藩镇,只能暂到河中居住,应该去向何方,恭候陛下指令”
河中
昭宗一下就傻眼了。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恐吓吗
河中今山西永济市与潼关仅仅隔着一条黄河,李克用只要带兵到河中,再一步跨过黄河,天子和朝廷就是他砧板上的鱼肉了。
接到奏疏的当天,昭宗就忙不迭地把张濬再贬为连州今广东连州市刺史,把孔纬再贬为均州今湖北丹江口市西北刺史,同时下诏恢复了李克用的所有官爵。
二月,昭宗担心李克用还不满意,又加封他为中书令,并把张濬再贬为绣州今广西桂平县南司户,才算是把李克用安抚住了。
讨伐河东之役不到半年就败了,而早在三年前就开打的西川之役,同样遭遇了失败。而且,西川的失败比河东更让昭宗痛心疾首。因为河东败得干脆,顶多只是短痛,而西川则打了整整三年,发兵十几万,旷日持久,丧师费财,无疑是令人难以忍受的长痛。
大顺二年三月下旬,宰相和财政大臣不得不向昭宗禀报,国库已经空了,再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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