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显然是与赵书贤比较亲密的,大约是个队正,他一板着脸,那些亲兵看都不敢多看柳尘鸢一眼,只敢避嫌。
安营扎寨的时候,柳尘鸢有单独的帐篷,但只有一张薄薄的毯子,柳尘鸢前半个月恨透了和赵书贤一起睡,可他好歹身体不错,全身暖烘烘的,现在她不断在半夜被冷醒,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她一人趴在马上,自然也是风吹雨打,那些亲兵都是粗汉子,谁会想着给她添衣服呢她双手被绑着,自己也不能给自己梳洗,就这样,穿着已经不够厚还有些味道的衣服,每天趴在同样臭烘烘的马背上,无止境地赶路,整个人几乎都是晕的。
等抵达帝州之前,柳尘鸢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折磨的她神志不清,等一路被送到了帝州朱雀街,她便昏了过去。
之后的事情对柳尘鸢来说,都已十分模糊,她迷迷瞪瞪的,隐约能感觉自己又一阵颠簸后终于躺在了床上,被人脱了衣服,有人在为她擦拭身子,有人在用冰凉的毛巾铺在她脑门上,有人给她灌药
柳尘鸢醒了又昏,昏了又醒,终于彻底清醒后,她缓缓睁眼,入目便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女子的脸。
那女子见她睁眼,道:“殿下清醒了”
柳尘鸢茫然地眨了眨眼,那女子道:“约莫还没清醒呢”
她转身要走,柳尘鸢艰难地张了张嘴:“醒,醒了”
那女子动一顿,道:“醒了便好。”
她把柳尘鸢额头上的毛巾给拿开了,换了一匹新的冰凉的毛巾,柳尘鸢一个激灵,又清醒了不少,她喉咙被烧的发哑,声音也不如平常那样温软好听:“我这是在”
“回殿下,您在景峰宫。”
景峰宫
柳尘鸢没听过这个宫殿,只好说:“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女子似笑非笑看着她,柳尘鸢反应过来自己白问了她怎么会在这儿,当然是因为赵书贤下的命令。
于是她只好说:“景峰宫,是什么地方”
这一回那女子又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道:“回陛下,是冷宫。”
柳尘鸢瞪大了眼睛,没料到自己一回赵国皇宫便来了冷宫
那女子想了想,又去外边喊了个女子来,道:“奴婢常安。”
另一个道:“奴婢常悦。”
两人行了礼,常安道:“殿下在这里的日子,便由我俩伺候着,您不必太担心,好生养病便是。”
什么不必太担心,荒唐,让她住在冷宫里,赵书贤是什么意思
柳尘鸢用手撑着床,颤颤巍巍便要爬起来,常安和常悦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把她给压回去,劝道:“殿下,您现在要好生修养,不能随意走动”
“皇上呢”柳尘鸢被她们压着,一点不能动弹,最后只能有些无助地问。
“陛下才回来不久,政务繁忙。”
常安笑了笑,道。
光是她俩的态度,柳尘鸢就能猜到赵书贤的态度,可她还是不明白
若是要软禁她,送回椒芳宫也是软禁着,为何要特意送来冷宫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常安与常悦却是一点儿不解释,只随意劝她好生休息,这两人显然晓得柳尘鸢是太后,对她的态度却决不是对太后的态度,柳尘鸢轻咳了几声,脑袋里晕乎乎的,呼吸也不怎么畅快,可她仍是不放弃,道:“可否可否通报一声,告诉皇上,我要见他”
常安又是一笑:“殿下,奴婢说了,皇上政务繁忙,怕是没时间来见您的。”
柳尘鸢只好道:“我回宫多久了皇上又回宫多久了”
“皇上回宫了三日。”
常安道,“您回来了两日。”
这时间比柳尘鸢想的要短许多,两人竟然也只相差一日,柳尘鸢犹豫了许久,还是说:“那安贵妃呢皇上回来后,安贵妃可有发生什么”
常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小别胜新婚,皇上这几日,都是去的安贵妃那儿过夜。”
柳尘鸢愣了一会儿,最后说:“我晓得了”
其实,这本来也就是在意料之内的事情,赵书贤不会为了她惩罚安琢言。
柳尘鸢迷迷蒙蒙地想起了之前,自己举着石头,要往赵书贤头上砸下的那个瞬间。
若是砸下去就好了不过是赵书贤护了她一回,她就忘记了赵书贤之前的种种暴虐,在最该狠心的时候心软了,最后还被那般误会。
现在被送入冷宫,毫无疑问只是个开始。
他一点儿不惩罚安琢言,甚至还加倍地宠幸她,这大约是一种赞赏赞赏她之前让柳尘鸢,结结实实吃了一顿苦。
想来,即便赵书贤没有误会她要杀他,应该也是不会对安贵妃做什么的。
柳尘鸢翻了个身,背对着常安和常悦,又忍不住轻轻落下眼泪来。
之前她忘记姜蕴把自己送来赵国,一门心思想回去找他,最后却听到他娶了上官烟雨。
现在也是。
赵书贤不是姜蕴,她一点儿不介意赵书贤和安贵妃恩恩爱爱,赵书贤跟谁恩爱都可以,但如今这样对她,她偏偏又有些委屈。
可,这又有什么好哭的呢柳尘鸢,你活该。
记吃不记打的人,总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31章
安琢言在御书房外转了一圈,见房门紧闭,只能抿着唇又走到吴巍身边,轻声道:“吴公公,皇上就忙成这样明明刚回来那几日,都没有这么忙”
吴巍叹了口气:“刚回来时,皇上要养伤,什么事儿不都得推移推现在伤好些了,自然要一一处理的。几位大人这几日进进出出,您也不是不晓得呀。尤其是兵部”
听见兵部二字,安琢言立刻眼前一亮,她道:“说起这个本宫的兄长这几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本宫家中也失了联系,这兵部的人来来往往,也从不见他”
“您是说安大人”吴巍了然道,“怎么,安大人没跟您说常校尉那边出了些事安大人,暂时在被审讯着。”
安琢言瞪大了眼,手不自觉地微微发起抖来。
一直到他们把柳尘鸢送进牢里为止,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然而在柳尘鸢应该死去的时候,郑察那边却慌慌张张地告诉他们,柳尘鸢被人救走了。
还是个武功高强的人,来无影去无踪,问了存活着的两边被关押的犯人,也只说是个白衣带面具的男子。安琢言根本想不到谁会知道柳尘鸢被关进牢里,还能这么来去自如地把人给救走她慌了神,整夜都没睡好,好在安勤华告诉她不用怕,只要柳尘鸢见不到皇上,就不可能说这些事,何况她是自己主动要逃的,又怎么会在好不容易被救出去之后特意去找皇上呢她被救走,和死掉其实几乎是一样,他们等皇上回来,他们的说辞还是那样柳尘鸢逃出宫,之后下落不明。
她是死是活,遭遇了什么,跟他们根本就毫无关系。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那个救柳尘鸢的人,是皇上的人。
但这个可能性实在不大,柳尘鸢既然冒险也要离开皇宫,他们分析过,必然是因为她与皇上之间并不是最初安琢言想象的那般你情我愿,而皇上如果真的在她身边安排下那么厉害的人,不会等柳尘鸢被打到半死才出手。
最大的可能,是那个人是闽国派来的,现在救走了柳尘鸢,也是带她直接回闽国的。
安琢言和安勤华都觉得这样的推测很合理,但依然有些不安,毕竟事情忽然离开了自己的掌控
好在禹州那儿一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至于椒芳宫的人,早就急的要疯了,最后小青子病急乱投医想要去找吴巍,安琢言怕节外生枝,便拦了他,告诉他这件事会由自己告诉皇上安琢言倒不是自己想揽下这个烂摊子,只是觉得后宫里少了个大活人,赵书贤不可能完全不怀疑自己,倒不如自己主动提起来,既能在赵书贤面前落个敢担当的模样,又可以打消他的嫌疑。
小青子自是千叩万谢,和椒芳宫那几个都哆哆嗦嗦地等着皇上回来。
安琢言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奈何事情在赵书贤回宫之后就乱套了,赵书贤带着伤回来,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冷漠的多,虽然晚上也有去她那儿休息,但连话都不跟她说,第二天安琢言才鼓起勇气告诉赵书贤关于柳尘鸢离宫的事情,赵书贤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最后说了句朕晓得了。
安琢言都傻了。
朕晓得了这就完了什么也不追问
之后他竟是一次没提过这件事,也没惩罚椒芳宫的下人,他越是这样,安琢言反而越不安便是赵书贤再不看中柳尘鸢,少了个太后,怎么也得做些反应啊
可他养伤的时候人有些懒懒的,养伤好了后,又专心投身政事中去,自己根本没法开口试探。
眼下更是,她已经快三天都没有见到赵书贤了,最要命的是,自己的兄长和家人,怎么都联系不上了
现在听见吴巍说常校尉,说安勤华暂时被关押了起来这大冬天的,她几乎要落下汗来。
和常校尉有关的,还能有什么事
可郑察已经被杀了,常校尉把柳尘鸢丢去刑牢后就离开,至今也没回来,能出什么事
她迟疑地说:“究竟是什么事儿,还请吴公公指点一二”
她几乎有点低声下气了,然而吴巍摇摇头:“这事儿具体的奴才真不晓得,不过似乎不是什么大事,那常校尉被发现,似是收钱加塞人,有些怕死的胆小的,便给他塞钱进后勤军”
安琢言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又听吴巍说:“常校尉常年待在兵营里,这事儿总得有个接头人,这常校尉说是安大人”
他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像是觉得冒犯了:“不过娘娘放心,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以娘娘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安大人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只是这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只是,这事儿横竖皇上心里大约是有些气的,现在也确实忙,所以您这几日,就先别来了。”
末尾几句,声音压的很低,却是在劝她的。
安琢言有些担心,可同时又放下了原本一直悬着的心,她点点头,使了个眼色,身后的贴身婢女就给吴巍塞了点银子,吴巍没有推拒,手里掂了掂,对她感谢地笑了笑。
既然柳尘鸢的事情没暴露,那一切都好说安琢言慢慢回宫,路上却忍不住想即便暴露了呢连吴巍都觉得皇上是看重她的,甚至可以为了她原谅涉嫌贪污的哥哥虽然大约官职是保不住了,起码性命无虞。
那么,即便柳尘鸢的事情暴露,难道皇上会为了柳尘鸢,杀了她不成
她父亲是前大学士,如今虽已驾鹤仙去,但朝廷中略有门生,她兄长年纪轻轻便已是兵部侍郎,而她,是这偌大后宫中,独一无二的贵妃,陪在皇上身边整整六年。
这六年,虽然赵书贤不能与她行夫妻之事,待她也稍嫌冷淡,可除了没将她封为皇后之外,从不短她吃穿用度,她若喜欢什么,跟赵书贤说了,赵书贤也总会让人立刻去办。
她很清楚,赵书贤并不是什么温柔体贴的人,他性格有些阴沉莫测,有时候却又有点一根筋,明明十四岁便再未上过战场,偶尔却会流露出一点武将的气息来,她是见过赵书贤和赵庭云两人相处的,赵庭云虽然威名赫赫,在他面前却跟个小孩儿似的,总是脸上挂着畅快的笑。
而赵书贤,也只有对着这个弟弟,才会有些藏在严厉之下的温和。
只是赵庭云不怎么喜欢她,明明有时候上一刻还笑盈盈地在跟赵书贤下棋,见她进来了,立刻一张脸拉的老长,她听见过赵书贤问他为什么老那样对她,赵庭云不顾她还没走远,直接道:“我也不晓得,就是看着觉得不舒服,她看起来跟宫里教礼仪的嬷嬷似的,我喜欢活泼天真点的。”
她抖了抖,觉得受伤不已,可赵书贤却不怪他,好笑道:“你自己小孩儿心性,还指望大家都跟你似的也就是”
这话说到这里,赵书贤又忽然沉默了,然后扯开了话题。
赵庭云大脑简单,一点没察觉不对,她却觉得,赵书贤那戛然而止的话里,大约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的,可惜,她也听不到了。
赵书贤和赵文帝关系向来极差,所以赵书贤对赵庭云最好,其次应该就是对自己了
所以,即便事情暴露了,或许也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她跟了她整整六年啊。
想到这里,安琢言的心慢慢放下了。
柳尘鸢在床上躺了六七天,常安不给她喝药,只一直让她好好休息这要怎么好好休息
柳尘鸢每天都昏昏沉沉的,有时候有人擅自走进来她都不知道进来的是常安还是常悦还是别的什么人,偶尔好容易退了烧,睡了一夜第二天额头又热的吓人,这样每天折腾来折腾去,她早已是四肢无力,很勉强才能被常安扶起来,稍微抿一些粥。
等到了第七天,她的精神终于好了一些,虽然头依然晕晕的,但浑身有了些劲,也有了胃口,常安见她主动提出想吃些粥之外的东西,有些犹豫,最后和常悦商量了一会儿,才去找小厨房给她做了些小菜。
柳尘鸢吃过午膳,决定起身稍微走一走,躺了七天,骨头都酥了,常安这回到没有犹豫,扶着她走了出去。
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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