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姜唐睁开眼就看见了邢年,正趴在床边看着他。姜唐都不记得怎么进的屋了,昨天晚上他在藤椅上睡成小猪,什么也不知道。
他揉揉眼睛,说:“哥哥早安。”
“早安。”
邢年低声应,什么把姜唐拉起来。姜唐坐床上又拽过自己的小熊,迷迷瞪瞪地对邢年笑。
但是邢年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冷,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没像平时似的伸胳膊搂搂姜唐。
一直到吃完早餐邢年都没个笑脸,姜唐问了几次他也不说,又变成了刚来时候的那个小高冷,甚至都不和姜唐牵手了。
姜唐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快出门了还围着哥哥转。姜德明和郝佳丽还没下来,那边佣人已经把两只小箱子并排摆在门边,小咪也暂时装了笼子,一起放在门厅里。
箱子里是装了东西的,有点沉。放之前肯定是邢年来帮手,可是这会儿邢年不理人呢。
“哥哥,”姜唐两只手拖着自己的那只小箱子,说,“等等我。”
可是邢年已经到了阶下,头也没回一次。这时候商务车已经开到了门口,侧门和后备箱都打开,司机下来先看着了邢年,就招呼了一声。
邢年抬脚就走,姜唐着急了,下台阶的时候一绊,箱子先倒,人也要摔,幸亏被出来的姜德明拎住了。邢年在汽车边上回头,就看见姜德明蹲身搂着姜唐,父子俩在低声说话。
邢年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要离开姜家,再也不回来。
这件事在大人那儿尚且复杂,姜唐就更不明白。在他心里邢年已经是他的哥哥,是他的哥哥就不能分开。
“那位邢叔叔是邢年的亲人,”姜德明包裹住儿子的小手,说,“所以邢年要去和他的亲人一起生活了。”
姜唐看着爸爸,张着小嘴呆了半天,说:“可是我也是他的亲人呀......”
姜德明摸摸他的小脸,并不否定他这个想法。
姜唐说:“他是我哥哥。”
“我知道,”姜德明说,“你们永远是小哥俩。”
“我不想让哥哥走,”姜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经红了,和邢年在一起的日子太快乐了,他无法接受分开这件事。他哽声说:“我想和哥哥在一块儿。”
“那你去和哥哥好好道个别,分开的时候要好好说拜拜。”
姜德明轻轻拍了拍姜唐的后背,“以后......”
他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姜唐已经冲下台阶跑向了邢年,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哥哥,坚决不撒手。邢年反手把姜唐搂住了,两个人一起踉跄了几下。
“哥哥。”
姜唐挨着了邢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落下来。他说:“我不想你走。”
邢年握着他的手腕,低着眼不说话。
“你别走......”姜唐埋脸用泪洇湿了邢年的t恤,“我想你陪着我......我不让你走,我想和你在一块儿。”
他小手扣在邢年后腰上,无助地抓住了邢年的衣服。
“以后怎么办呀,”他哽声说,“你是我哥哥,我们不能分开......你别走好不好......”
邢年忍了两秒,忽然一收手臂,紧紧地回抱住姜唐。然后他熟练地把姜唐扛起来,一手托着姜唐小屁股一手按在姜唐后心,开始往院外跑。
姜唐在忙乱间遵从本能,两条腿盘在邢年腰上,搂紧了邢年的脖子。
风掠过颊边,姜唐听见邢年低声说别怕。
边上的司机都懵了,台阶上姜德明和郝佳丽担心地喊了声,司机就开始追。谁知道邢年异常敏捷,抱着姜唐健步如飞,四处躲闪着就不给人碰到。
“你过来,”司机焦急喊话,“你先过来!你干什么你?你先把人放下!”
“我不过去。”
邢年一偏头,对着大人也敢凶。他说:“我不要和豆豆儿分开。”
那片被姜唐哭湿了的衣服紧贴在邢年皮肤上,温热散得快,这会儿已经冰凉。它就在邢年胸口,让邢年清晰地感受到难过,催促着邢年前进,满院子慌不择路也没关系,只要在前进,只要大人抓不住他们,他就还能和豆豆儿在一起。
什么切割什么冷漠,他统统放弃,他做不到。他后悔了,和姜唐在一块儿才是他想要的。
衣角飞拂,带起向日葵金黄的花瓣。这里是命运协奏曲的鸣响之地,姜唐和邢年在这里别扭地遇见,又在这里狼狈而坚定地飞窜。
可惜困兽之斗终归失败,三个佣人往这一围,两个崽插翅难飞。邢年终于在枇杷树底下被抓了个正着,他扭头还咬了人,那佣人愤怒地嘶声,就是碍于姜德明和郝佳丽在,要不然早对邢年动手了。
“小年,豆豆。”
姜德明仍然没有动怒,就是蹲身问,“你们跑什么?”
“爸爸,”姜唐抽噎地握紧了邢年的手,说,“我不想和哥哥分开。”
“不想分开就跑?”
姜德明说,“跑是一种逃避,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今天是这件事,将来你们长大了会遇到更多的困难,有很多事你们不愿意不喜欢,也都扭头就跑么?”
说着又笑着点了点邢年,问:“你还抗着豆豆跑?”
郝佳丽在后面扶了丈夫的肩,抿嘴也在笑两个小崽。
“不能不跑哇,”姜唐眼泪晃在睫毛和下巴上,“不然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姜德明一愣,说:“怎么会再也见不到?”
“你说的,”姜唐委屈呜咽,“都道别了,都说拜拜了......哥哥去和他的大伯住,不和咱们住啦!”
现场静默几秒,姜德明没忍住叹出声。
“你们是觉得,”他咳了声,摸摸姜唐的小脸,问,“这次分开,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吗?”
邢年拉着姜唐退后一步,把姜唐拉到身后,警惕地望着姜德明。
这下大人们是真的被逗笑了,笑完了给俩孩子解释,分开不是永别,以后想见面很容易的。除了不能每天睡一个被窝里,剩下的都不变。
“你们还在一座城市,也会一起上学。”
郝佳丽安慰地抱住姜唐,另一只手拉了邢年,说,“你姜叔叔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和豆豆一个班,你还是豆豆的哥哥。”
邢年看向姜德明,姜德明冲他点点头。
这大清早的闹剧源自一个乌龙,是小朋们误会了。他们在乎彼此喜欢彼此,所以就算是和家长对着干,那些下意识的行为也童稚而可爱。
而且从噩梦里醒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虽然不再住一起,但还是能天天见面,这个想法冲淡了即将暂时分别的悲伤。姜唐不哭了,邢年也不再绷着脸,两个人上了车也还牵着手,并排坐后面说悄悄话。
姜德明和郝佳丽在前面,都回头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俩实在太可爱了。
车子发动起来,天窗打开了,仰头能看见一小片四方的蓝。风吹动发梢,林道悠长,阳光穿过黄杨树群,光和影起落在每个人身上。
路上姜唐坐车坐得犯困,小脑袋一点一点,基本都撞着邢年的肩。后来邢年把姜唐轻轻地放倒,让姜唐枕着他的腿,他一只手伸着放姜唐小肚子上,因为姜唐睡着的时候习惯在那个位置搂点东西。
姜德明回头时候两个人就是这幅姿势,姜德明口型问邢年要不要也躺下,邢年摇了摇头。
他一直望着窗外,看匆忙的行人、紧凑的车流、高大林立的楼群,这些都是他没见过的景色。豆苗村里的人常说城里人有钱,住在城里也需要钱,总之城市和钱挂钩。邢年没经历过,但他身处转换,似乎能开始理解“钱”这个字背后的概念。
车子先开到邢伟顺家,老旧的小区也没个保安,窄路难行,刚好把姜唐颠醒。
醒了就立刻揉揉眼坐起身,一伸胳膊又牵住邢年的手,要下车送哥哥去邢伯伯家。
邢年今天到,这个信息姜德明很早之前就和邢伟顺沟通过了。然而邢伟顺并不下楼来接,只短信告知了姜德明哪栋哪层,到时候开个门完事儿。
楼里没电梯,好在楼层不高,司机搬箱子,上下跑了两次。其实邢年从豆苗村出来的时候根本没什么行李,但他在姜唐家享受的是和姜唐一样的待遇,从衣服到书本,姜德明和郝佳丽给他置办了不少东西。
昏暗狭窄的楼道让姜唐有点紧张,贴邢年贴得紧紧的。门开的时候锁发出好大一声,姜唐下意识抓紧了邢年的手。
是邢年的伯母来开的门,顶着细卷烫发的女人一开口就是夸奖的话,说姜德明有风度郝佳丽有气质。她一直带着笑,但是那个笑让邢年不那么喜欢,因为和姜家人的笑不一样,和他奶奶平时的笑也不一样。
寒暄的时候孙向桦来摸邢年的头,邢年往后躲了一下,孙向桦就没再笑了。
跟着她出来的就是邢伟顺,挺高的一个男人,长得很像邢年奶奶,说起话来也带着豆苗村的口音。他看向邢年的眼神很复杂,邢年在姜德明的鼓励下说大伯好,邢伟顺也一直没和邢年说话。
不管真相如何,场面功夫还是要做。幸亏姜德明和郝佳丽不怕这个,对付邢家夫妻绰绰有余。大人们站一起说话,小孩子就不插嘴,姜唐安安静静地和邢年拉着手,半边身体还贴着姜德明腿边。
拖鞋趿拉声一响,从屋里又出来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孙向桦让他过来,说邢雷快和堂弟打声招呼。
邢雷之前见过邢年照片,这会儿对得上。他冲邢年摆摆手,紧接着就被姜唐吸引了目光。
这小孩长得真好看,大眼睛白皮肤,肉乎乎的,看起来还很乖的样子。
每个人对待可爱的小孩都有不一样的方式,有摸一摸也有戳一戳,有爱护也有恶趣味。
邢雷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就使劲地捏住了姜唐的脸蛋。他觉得这凉滑柔软有弹性的手感真是太好了,于是为所欲为,捏了还不够,继续又揉又扯。
邢雷手底下没轻没重,姜唐疼得当时就哭出了声。大人们闻声低头,还没反应过来,邢年先狠拽开人,推了一把。
邢雷立刻往后一仰,摔得四脚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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